长安城的陷落,如同一场血腥的噩梦。
持续十余日的血战,耗尽了守军最后的气力与希望。西凉军如同疯魔,不计伤亡地轮番猛攻,城墙多处崩塌,守军死伤殆尽。更致命的是,恐惧与绝望如同瘟疫,在城内蔓延。部分守将见大势已去,在深夜偷偷打开了城门。
当如潮水般的西凉军嘶吼着涌入城内时,最后的防线崩溃了。混乱中,王允被乱军所杀,至死仍保持着汉室老臣的倔强与悲凉。皇宫再次燃起大火,哭喊声、厮杀声、劫掠声充斥着这座千年古都的每一个角落。
吕布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他双目赤红,方天画戟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张辽、高顺如同他的左右双臂,死死护住两翼。张辽一杆长枪神出鬼没,接连挑落数名追骑;高顺则沉默如磐石,率领着仅存的陷阵营士卒,结成一个移动的血色堡垒,每一步后退都踏着敌人的尸骸。
“温侯!从东门走!东门尚未完全合围!” 浑身浴血的魏续嘶声喊道。
吕布怒吼一声,画戟横扫,将眼前几名敌兵拦腰斩断,拨转嘶鸣的赤兔马,在张辽、高顺及数百残兵的死命护卫下,朝着东门方向奋力冲杀。
这是一条用鲜血铺就的逃亡之路。昔日繁华的街道成了修罗场,溃散的守军、劫掠的西凉兵、惊恐的百姓混杂在一起。吕布一行人马踏血泥,硬生生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赤兔马神骏,载着吕布左冲右突,张辽、高顺等人紧随其后,人人带伤,甲胄破碎。
冲出东门,回首望去,长安城已淹没在浓烟与火光之中。身后,李傕、郭汜的追兵紧咬不舍。
“去潼关!凭险据守!” 陈宫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最后的冷静。潼关,这座扼守关中通往中原咽喉的天下雄关,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残兵败将,一路向东溃逃。沿途不断有掉队的士卒被追兵杀死或俘虏。等他们狼狈不堪地逃到潼关之下时,出发时的数百精锐,已不足两百人,且个个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潼关守将见是吕布,不敢怠慢,连忙开关放入。关上守军原本有数千,加上吕布带来的残兵,勉强凑足五千之数。然而,面对即将蜂拥而至的十数万西凉大军,这点兵力,无异于杯水车薪。
吕布站在潼关高大的城墙上,望着西方尘土飞扬、追兵渐近的景象,又看了看身边这群伤痕累累、面露惶恐的部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暴怒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垛口上,青砖碎裂。
“李傕!郭汜!鼠辈!安敢如此欺我!” 咆哮声在关隘间回荡,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张辽默默擦拭着长枪上的血迹,沉声道:“温侯,关险可守。我军虽疲,然据关死战,李郭贼军未必能轻易得逞。当务之急,是整顿防务,安抚军心。”
高顺则一言不发,已经开始指挥陷阵营的残兵接管关键防位,检查军械,布置滚木礌石。他的陷阵营,此刻只剩下不足百人,但依旧沉默、有序,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
陈宫望着吕布暴怒的背影,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将士,心中一片冰凉。他走到吕布身边,低声道:“奉先,潼关虽险,然无粮草接济,外无援兵相助,终是死地。李郭大军不日即至,困守于此,绝非长久之计。”
吕布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瞪着陈宫:“公台!那你告诉我,何处是生路?难道要某家向李傕郭汜那两个匹夫摇尾乞怜吗?!”
陈宫迎着吕布的目光,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卷被汗水浸透的锦囊,里面是李恢留下的“精良环首刀”图纸。他声音低沉却清晰:“生路……或许在南方。”
吕布目光一凝,落在图纸上,又看向陈宫。
“益州刘使君……”陈宫缓缓道,“其使者之言,或许……是我等唯一的生机了。”
就在这时,关外蹄声如雷,烟尘遮天蔽日。李傕、郭汜的先锋骑兵,已兵临关下!西凉军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片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潼关上空。
吕布看着关下无边无际的敌军,又看了看手中紧握的方天画戟,再看向身边忠诚却疲惫的部下,最后,目光定格在陈宫手中那卷小小的图纸上。
英雄末路,虎落平阳。
潼关,成了他吕布最后的囚笼,也或许是……通往另一条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