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成都郊外,一处隐秘的庄园内。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庄园书房内,灯火通明,却只映着寥寥数人。刘隆端坐主位,下首站着两人,一为谋士法正,另一人年约三旬,面容精干,目光炯炯,透着沉稳与机敏,正是建宁名士,现为益州别驾从事的李恢。
“德昂(李恢字),”刘隆神色郑重,声音低沉,“此次长安之行,干系重大,可谓深入虎穴,凶险异常。然,若能成功,或可兵不血刃,为我益州得一猛将,救数万精锐于水火。此重任,非胆大心细、能言善辩者不能胜任。思来想去,唯德昂可担此任。”
李恢深吸一口气,眼中并无惧色,反而闪烁着被重任激发的光芒,他躬身一礼,沉声道:“主公以大事相托,恢倍感荣幸,虽万死不敢辞!必竭尽全力,说动陈公台,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法正在一旁补充道:“德昂兄,长安局势,波谲云诡。吕布骄横,王允猜忌,李傕郭汜大军压境,陈宫虽为谋主,然其心未必不忧。此去,需借商队掩护,身份绝不可泄露。首要目标,是见到陈宫本人。”
刘隆点头,从案几下的暗格中取出一卷帛书和一个小小的锦囊。他将帛书递给李恢:“此乃我亲笔信,信中言明我对吕奉先将军之仰慕,对其当前处境之关切,以及我益州愿敞开怀抱,共扶汉室之诚意。措辞需不卑不亢,既要显我实力,亦要顾全温侯颜面。”
接着,他拿起锦囊,神色更为凝重:“此物,更为关键。”他解开锦囊,倒出几张绘制极其精细的绢帛图纸,上面以工笔描绘着一种环首刀的样式,其弧度、厚度、血槽、乃至折叠锻打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涉及选钢、淬火等工艺,其精妙之处,远超当世常见的环首刀。
“此乃偶然所得的‘精良环首刀’锻造秘图,”刘隆道(自然隐去了系统来源),“你将此图样品,作为见面礼,赠予陈公台。言明,若愿携手,此类可提升军备之利器,我益州愿与盟友共享。此物之价值,陈宫乃智者,必能洞悉。”
李恢双手接过帛书和图纸,触手便知这图纸非同一般,材质和绘制技法都极为罕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收回锦囊,贴身藏好,肃然道:“恢明白!此图若真能锻造出宝刀,于军旅乃是至宝。陈公台见之,必知主公诚意与实力。”
“很好。”刘隆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吕布如困兽,陈宫便是那执钥之人。德昂,你此去,见机行事,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速退为上。我已命人在陈仓接应。”
“请主公放心!”李恢再拜。
三日后,一支来自益州的商队,满载着蜀锦、井盐和药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成都,向北而行。商队首领,正是化名“李掌柜”的李恢。他们沿着崎岖的蜀道,经汉中,过陈仓,一路上关卡盘查,风雨兼程,终于在一个多月后,混在大量流民和商旅中,进入了气氛紧张、戒备森严的长安城。
此时的长安,早已不复昔日帝都的繁华。城头旌旗残破,军士面带忧色,街上行人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难临头的压抑感。李傕、郭汜的西凉军日夜围攻,城内粮草日渐匮乏,人心惶惶。
李恢凭借精明的商人伪装和早已打点好的关系,顺利在城中安顿下来。他并未急于行动,而是花了数日时间,通过多方渠道,摸清了温侯府邸的方位、守卫情况以及陈宫平日出入的规律。
这一日,得知陈宫因军务繁重,时常在官署忙碌至深夜方归。李恢算准时间,在陈宫返回府邸必经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等候。夜色中,马蹄声渐近,一辆简朴的马车在数名亲卫护送下缓缓行来。
李恢看准时机,整理了一下衣冠,从容走到路中,拦在马车前,拱手高声道:“故人李德昂,求见陈公台先生!”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陈宫那张略带疲惫却依然锐利的面容。他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商人”,眉头微皱:“阁下何人?宫似乎并不相识。”
李恢微微一笑,声音压低却清晰:“在下乃益州刘使君麾下,特奉主公之命,有要事面禀先生,关乎温侯与并州数万将士之生死存亡。”
听到“益州刘使君”和“生死存亡”数字,陈宫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李恢,见其气度沉稳,不似作伪,又环顾四周,确认并无埋伏,沉吟片刻,沉声道:“上车。”
马车内,空间狭小,气氛凝重。陈宫直接问道:“刘使君遣你来,所为何事?”
李恢不再拐弯抹角,取出刘隆的亲笔信,双手奉上:“陈先生,如今长安形势,外有李郭强敌,内有粮草不继,温侯虽勇,然独木难支。我家主公刘使君,素敬温侯武勇,更慕先生之才。不忍见英雄末路,特遣恢前来,致书问候,愿伸援手。”
陈宫快速浏览信件,信中刘隆言辞恳切,既点明了吕布面临的绝境,又表达了惺惺相惜之意,并提出了“若温侯不弃,可南归益州,共图大业”的提议。陈宫心中震动,刘隆远在益州,竟对长安局势了如指掌,其志不小!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冷笑道:“刘使君好意,宫心领了。然温侯世之虎臣,岂能轻言依附?况且,益州远在千里,如何援手?空口白话罢了。”
李恢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取出那个锦囊,递了过去:“主公知先生必有此问。口说无凭,此乃我家主公一点心意,请先生过目。”
陈宫疑惑地接过锦囊,取出图纸展开。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便是一窒!作为顶尖谋士,他虽不精工匠之事,但眼界极高,一眼便看出这图纸上所绘之刀,结构精妙,工艺要求极高,一旦打造出来,定然是削铁如泥的利器!更重要的是,这图纸所代表的,是背后强大的军工能力和技术储备!
“这……此图从何而来?”陈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此乃我益州匠作营偶得之秘法,”李恢坦然道,“主公言,若得盟友,愿以此类技艺共享,强军富民。先生以为,凭此利器,再加上我益州粮草充足,甲兵犀利,可能解长安之围,助温侯成就大业?”
陈宫沉默了。他深知吕布目前的困境,缺粮、缺援、缺稳定的根基。刘隆这份“礼物”,不仅展示了实力,更戳中了他的痛点。并州军若能装备如此利刃,战力必将大增。而益州的富庶和地理位置,更是理想的退路和发展根基。
他反复看着图纸,又看了看李恢诚恳的面容,心中天人交战。投靠刘隆,固然能解燃眉之急,但吕布性情……且远离中原……
良久,陈宫缓缓收起图纸,长叹一声:“刘使君……果然非常人也。德昂先生,此事关系重大,宫需与温侯细细商议。眼下李郭攻城甚急,非谈话之机。请先生先在驿馆安顿,待宫寻得合适时机,再与先生详谈。”
李恢心中暗喜,陈宫没有当场拒绝,便是成功了一半。他拱手道:“理应如此。恢静候先生佳音。只是……兵贵神速,望先生早作决断。”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城外方向。
陈宫点了点头,命亲卫将李恢送至一处隐秘的驿馆安置。
送走李恢后,陈宫独自坐在书房,对着那卷精良的刀剑图纸,久久不语。窗外,隐约传来攻城的号角与喊杀声。他知道,留给吕布和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而益州刘隆伸出的这根橄榄枝,或许……真的是唯一的生路。
“刘隆……你究竟是何等人物?”陈宫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