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仿品罢了,不过手法老练些,不值细看。秦枫低声嘀咕。
这话却被几个商人听了去,准确说是被有心人刻意捕捉。
秦少爷!你竟敢说这些字画全是假的!
你这是在指责查先生用赝品充门面!
金钟武突然拔高嗓门喊道。他始终盯着秦枫,终于抓到把柄。
商人们齐刷刷转头怒视秦枫。
徐意清被这阵仗吓到,悄悄拽了拽秦枫的衣袖。
枫弟,对查老该有起码的敬重。
秦殿英趁机发难。
查老,都怪我这个兄长管教不严,实在惭愧。
我代他向您赔罪!
秦殿英朝查老先生深鞠一躬,看似诚意十足。
查老却未理会秦殿英。
只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秦枫。
这反常的沉默让秦殿英僵在原地。
商人们也面面相觑——传闻中脾气古怪的查老,今日竟如此沉得住气?
终于,查老先生缓缓开口。
“年轻人,有点意思。”
“你如何断定这些画全是赝品?”
他凝视着秦枫的双眼,试图看透什么。
秦枫淡淡道:“真即真,假即假。”
“难道不对吗?”
他的话透着玄机。
秦殿英等人面露愠色,紧盯着秦枫,生怕他的冒犯惹怒查先生,导致众人被逐出门外。
秦枫却神色从容,与查先生目光相接。
毫不退让。
“有趣,实在有趣。”
“你这年轻人,不简单!”
“眼力毒,心性稳,胆识过人!”
查先生笑了,点头道:“没错,这里确有部分画作为仿品,属高水准临摹。”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位收藏界泰斗竟有如此癖好?
他珍藏的真迹数不胜数,随便挑几幅挂上岂不比仿品强得多?
秦枫再度开口:“恐怕这里所有画作,无一为真。”
哗——
全部是假!
这比部分赝品更令人震惊。
众人纷纷望向查先生。
查先生不怒反笑,且笑声更盛。
他们顿时明白——秦枫说对了。
他们低估了这年轻人。
“秦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金钟武离秦枫最近。
听闻画作有假时,他曾反复比对,凭借帕里艺术学院所学,耗费十多分钟才察觉其中一幅现代派画作可能存在疑点。
其余画作,他根本无从分辨真伪。
秦枫何时成了鉴宝大师?
金钟武略带愠色地瞥向秦殿英,后者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疑惑。
“随便说说而已,瞎猜的。”秦枫轻笑着摆手。
他自称是胡乱猜测,查先生却意味深长地摇头。
“这位就是秦少爷吧?不必过谦,说不定你是深藏不露的行家。”
“我的藏品可没那么容易猜中。”
“毕竟墙上的画作每隔些时日就会更换一批。”
“光凭道听途说就能准确推断,概率微乎其微!”
查先生冲秦枫眨了眨眼,仿佛二人心有灵犀。
这番互动让在场商人们嫉妒得眼红。
作为收藏界权威,查先生随口一句提点都可能价值连城。
此刻他与秦枫的熟稔模样,宛如多年知交。
不少商人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年轻人。
“诸位该谢谢秦少爷。”查先生忽然正色道,“托他的福,你们才能继续留在这里。”
“原本我打算让你们鉴定墙上字画,通不过考核的一律请出门。”
“人杂聒噪,毫无鉴赏力的更无趣。”
“幸好秦少爷不仅通过考核,还全部答对。现在你们可以展示藏品了。”
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商人们却纷纷躬身称是,无人敢有异议。
“既然是秦少爷的功劳,理应由他先来。”金钟武笑着提议,“不如请秦少展示那幅从嘉乐拍卖会竞得的米芾真迹?”
查先生眼睛一亮:“哦?现场竟有米芾作品?我怎会不知情?”
秦殿英连忙解释:“这是临时增加的拍品,未列入宣传名录。”
众所周知,查先生对米芾作品痴迷至极——但凡真迹问世,纵不能收入囊中,也必要亲眼鉴赏。
秦枫瞥了秦殿英一眼,心中已猜到这幅米芾书法多半是他或金钟武的手笔。
他嘴角微扬,暗自替他们感到可悲。
没有推辞,秦枫将书法递给查先生。
查先生展开卷轴,连连点头赞叹:“有意思,虽是子昂临摹,但笔力雄健,神采飞扬……”
他一边细看,一边点评。
秦枫开口道:“您再仔细瞧瞧,这可是米芾真迹。金少和我都确信无疑。”
金钟武连忙辩解:“晚辈只是推测可能是真迹,不敢百分百保证。笔墨纸张都符合米芾特征,不像子昂的风格。”
他暗暗瞥了秦枫一眼,心想:“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可笑!这不过是我偶然所得,偏要糊弄你这等无知之人!”
查先生听完金钟武的话,微微颔首,又拿起放大镜反复端详,却仍看不出端倪。
秦枫轻叹一声,微微摇头。
这细微的动作被查先生捕捉到。自从秦枫识破墙上作品的真伪后,查先生便格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秦少,你这是何意?”查先生疑惑道。
“真假都辨不出,可惜了泰斗之名。”秦枫语气淡然。
他对米芾的字画并无研究,但系统给出的判定绝不会有误。
因此,这幅书法必是真迹无疑。
查先生一愣,并未动怒,反而陷入沉思。
一旁的商贾们却按捺不住,认为秦枫这是在公然挑衅权威,正要发作,却被查先生抬手制止。
突然,查先生面露惊喜,高声道:“这书法竟暗藏玄机!”
“什么?!”金钟武心头一震,率先惊住。
“里面藏着三幅作品!妙!实在高明!不知是何人想出如此奇招。”
“这做法未免多此一举!”
查先生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仿佛目睹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景象。
金钟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秦殿英急忙替金钟武提出疑问。
这幅米芾书法实为金钟武所作。
若将真迹误作赝品出售,金钟武绝不会轻饶他。
金钟武冰冷的眼神令秦殿英不寒而栗。
绝无差错。千真万确!
查先生斩钉截铁的断言彻底粉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秦殿英清晰地听见金钟武指节发出的咔咔声响。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查先生开始详细解说。
最后,查先生转向秦枫:秦少,需要征得您的同意。我可以为您分离这三幅书法。
秦枫微微颔首,有劳查老了。
这正是秦枫求之不得的结果。
虽然查先生关于三层书法的专业解释他并未完全理解。
但他确信这是真迹便已足够,余下的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即可。
管家遵照指示取来了全套先进的书画分离设备。
此刻,这些设备整齐摆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那些商界人士对秦枫的态度早已从最初的轻视转为由衷的钦佩,至少对他超凡的运气深感叹服。
查先生首先进行简单的喷水湿润处理,随后撒入特制粉末,覆盖上白色纸张,开始用刷子细致操作。与此同时,下方的设备也在同步运转,不知是在加热还是进行其他处理。
秦枫安静地注视着整个过程,对这些专业操作一窍不通。
徐意清眨着大眼睛偷偷打量他,眼中交织着羡慕与羞涩。
而金钟武的脸色随着进程推进愈发阴沉。
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在他心头不断积聚。
他将秦殿英拽到角落。
秦殿英!你可把我坑惨了!那可是价值上亿的真迹!金钟武捶胸顿足。
呵,金少,这锅我可不背。字画是你带来的,还信誓旦旦说是高仿。连赵子昂的摹本都是赝品。
现在突然说是真迹?这玩意儿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再说了,这不还没鉴定完吗?真迹哪有这么容易遇到?
秦殿英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金钟武仔细回想得到这幅字画的经过。
早年他在乡下从一个破落户手里收来的。那家人痴迷书法,尤其推崇米芾和赵孟頫,日夜临摹。
某次造访时,他偶然发现这幅作品,初看也以为是真迹。
这是米芾真迹,赵子昂临摹的吧?我很中意,卖给我如何?金钟武当时指着卧室悬挂的字画说。
淳朴的主人哈哈大笑:哪儿,这是我祖父临的!你看这印章,还是他自己刻的。
主人所指的,正是拍卖会上金钟武向秦枫展示的印章瑕疵。
金钟武猛然起身追问:可这纸张分明是元代甚至更早的材质!
主人解释:祖父用的是祖传的老宣纸。他创作时我就在现场,记得完成这幅作品后,老人家得意了好几个月!后来就一直挂在这儿,直到去世。
金钟武尚在追忆,查先生已将字画一分为三。
三幅米芾风格的作品同时呈现。
最下层那幅纸色古旧,笔力雄浑,神韵天成。
中间是现代宣纸所摹,形似而神逊。
最上层则是被误认为赵孟頫临本的那幅。
在场藏家们目瞪口呆。
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底层那幅才是真迹——气韵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摹本相形见绌。
真是个妙人!妙极!哈哈哈!
查先生放声大笑,这人把两幅仿品压在真迹上。真不知搞什么名堂!哈哈哈。
天晓得老太爷打的什么算盘!
金钟武脸色铁青。
老太爷八成是想炫耀临摹功夫吧。往真迹上盖章,分明是要鱼目混珠。
可惜这些内情金钟武绝不会说,**注定要湮没在岁月长河里。
就算捅出来,也不过是收藏圈里添个笑话罢了。
金钟武又恼又悔,索性闭口不言。
他狠狠瞪了秦殿英一眼,退到角落闷头喝酒。
秦殿英也好不到哪去,愣怔地看着商贾们围着秦枫道贺。
秦少果然厉害!慧眼如炬!后生可畏!老头子我佩服!查先生向秦枫举杯。
秦枫瞥见秦殿英等人的表情,暗自好笑。
运气而已。秦枫轻描淡写,家里老头子搞什么继承人选拔,时间紧迫只能去拍卖会撞运气,没想到真撞上了。
商贾们又是一阵恭维。
秦枫转向独饮的金钟武,还得感谢金少,要不是他割爱,我也买不到这幅米芾真迹!这杯该敬你!
他晃着红酒杯朝金钟武示意。
红酒本该酸涩,此刻却格外甘甜。
金钟武强撑笑脸抿了一口,险些当场吐出来——这酒苦得扎心。
金少,这酒不合口味?这可是我珍藏的拉菲。查先生问道。
不是...昨晚没睡好。金钟武慌忙搪塞。
这样。无妨,我这儿还有香槟。管家!开一百瓶香槟助兴!查先生兴致高涨,扬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