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位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敬畏的引路弟子,陈烛踏入了悬空山山门后的光幕。
眼前豁然开朗。
仿佛一步从凡俗踏入了仙境。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当然,陈烛是个魂修,主要靠阴气和魂力吃饭,这充沛的灵气对他而言也就是闻着挺香,实际效益不大,但架不住环境好啊!青山绿水,飞瀑流泉,亭台楼阁掩映在奇花异草之间,时不时还有仙鹤优雅地掠过,留下清脆的鸣叫。跟尸傀宗那终年灰蒙蒙、鬼气森森的老家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豪华度假村。
“啧,这帮正派佬,是真会享受。”陈烛心里酸溜溜地评价了一句,表面上却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惊叹表情,充分满足引路弟子那点“我家宗门牛逼吧”的炫耀心理。
悬空山内部区域划分明确。他们现在所处的是最外围的“迎客区”,专门接待外来访客。穿过几条由白玉铺就、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的回廊,引路弟子将陈烛带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精致房舍前。
“陈道友,此处便是迎宾客舍。您可在此稍作休息,外务堂的李长老目前正在处理要务,晚些时候会安排接见。”引路弟子指着其中一间挂着“丙字柒号”牌子的独立小院说道,态度客气中带着疏离,“客舍内一应物品俱全,若有需要,可摇动院中的铃铛,自有杂役前来。”
“有劳道友了。”陈烛拱手道谢。
引路弟子点点头,又提醒了一句:“客舍区域人员繁杂,还请道友遵守规矩,莫要随意走动,尤其是靠近内门弟子修炼区域和各位长老的清修之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步伐轻快,仿佛完成了什么麻烦差事。
陈烛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规矩多?人员杂?嘿,正合我意。水浑才好摸鱼嘛。
他推开丙字柒号小院的门走了进去。小院不大,但很雅致,有小小的花圃(种的都是些宁神静气的灵草),有石桌石凳,还有一间静室。静室里摆设简单,一床一榻一蒲团,桌上放着茶具和一盘新鲜的灵果,角落里还点着一炉淡淡的檀香,气味清雅,有助于平心静气。
“服务倒是挺周到。”陈烛四下打量,看似随意,实则魂力如同最精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果然,几乎在他魂力散开的瞬间,几道强弱不一、带着明显探查意味的神念,就从不同的方向扫了过来,如同无形的触手,在他身上一触即走。
这些神念的主人,有的是悬空山负责警戒的弟子,有的则来自其他客舍的“邻居”。看来,这迎宾客舍果然是个情报集散地,谁来了,什么底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互相摸摸底。
陈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大大方方地在蒲团上坐下,装作开始调息的模样,暗中则运转起窃运楼那门基础的敛息法诀。
这法诀名字普通,效果却颇为奇妙,核心在于一个“窃”字,不仅能偷取一丝气运,更能巧妙地“伪装”自身气息。陈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与尸祖关联、带着死寂意味的劫力,以及魂修自带的阴寒死气,将它们层层包裹、扭曲、模拟。
片刻之后,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就变成了一种略显阴冷、偏向水属性或者某种寒冰类功法的气息。虽然还是有点“非主流”,但至少脱离了邪魔外道那种令人不适的范畴,更像是某个修炼特殊但还算正经功法的散修。
那几道探查的神念在他身上盘旋几圈,没发现什么明显的邪气,也就陆续收了回去。只有一道最为隐晦、带着官方印记的神念(估计是悬空山暗哨的),多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那“问心镜碎裂”事件后,这位窃运楼使者是否真的安分。
陈烛稳如老狗,心里默念:“看吧看吧,哥就是个送快递的,人畜无害。”
直到那道官方神念也退去,陈烛才稍稍放松,但警惕性丝毫未减。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那炉静静燃烧的檀香上。
香气确实好闻,让人心神宁静。但陈烛的魂力感知何等敏锐?他很快就在那清雅的檀香主味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气息。
这气息淡得像不存在,而且本身没有任何味道,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能够悄然附着在神魂或法力上的黏性。
“无痕粉?”陈烛脑子里立刻蹦出这个名字。这是一种很高明的追踪香料,无色无味,燃烧后气息会随着呼吸和法力运转悄然融入修士体内,短时间内毫无感觉,但若是施术者用特定法门探查,就能轻易定位。
“呵,表面客气,背地里还是留了一手。”陈烛撇撇嘴。悬空山果然没完全信任他,这无痕粉就是明证。估计每个外来客舍都有,只是分量和种类可能因人而异。
他倒不意外,换了他当家,对来历不明的家伙也得防着一手。这点小把戏,还难不住他。窃运楼的敛息法本身就有一定的抗干扰和净化效果,他只需稍加调整,就能让那无痕粉的气息在靠近自己时被悄然引开或中和,根本无法真正附着。
处理完檀香的小麻烦,陈烛开始真正打量起周围的“邻居”。魂力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虽然不能大张旗鼓,但 passively 接收周围的信息还是做得到的。
左边丙字陆号院子,住着个浑身药草味的老头,估计是个炼丹师,气息平和,没啥威胁。
右边丙字捌号院子,就有点意思了。里面住着个鹰钩鼻、眼神闪烁的瘦高个修士,修为大概在筑基中期左右,身上的法力波动带着一股子躁厉之气,不像正道中人,倒像是某些小门派或者散修里的狠角色。这家伙的神念刚才探查得最勤快,也最不客气,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陈烛刚安顿下来没多久,就感觉到隔壁那家伙的神念又偷偷摸摸地探了过来,这次不再是粗略扫描,而是像根针一样,试图往他静室内部钻,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有没有什么宝贝。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陈烛乐了。他正愁没机会试试手,顺便立个威,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窥探自己。
他装作毫无察觉,继续“打坐调息”。暗中,却分出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劫力——这劫力源自尸祖,本质极高,却又被陈烛炼化掌控,带着一丝隐晦的“终结”与“混乱”特性。
他操控着这缕微不可查的劫力,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刺客,悄无声息地顺着对方探来的神念,逆向蔓延了过去。
隔壁那鹰钩鼻修士,此刻正盘坐在自己屋里,一边维持着窥探法术,一边心里盘算:“这新来的小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居然能震裂问心镜?身上肯定有古怪!说不定藏着什么异宝或者特殊功法……先摸摸底,要是肥羊,嘿嘿……”
他正想得美,突然感觉心神一荡,体内正在平稳运转的法力,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岔子!就像高速奔跑时突然踩到一颗小石子,虽然小,却足以让人失去平衡!
“噗!”
鹰钩鼻修士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才强行压下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赶紧收回神念,内视己身,发现刚才那一下法力岔气,虽然没造成严重内伤,却让他气血翻腾,好几个小周天的修炼都白费了!
“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了?不可能啊!我刚才运转得好好的!”鹰钩鼻又惊又怒,百思不得其解。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探查隔壁,可神念刚探出一点,就感觉心口隐隐作痛,刚才那岔气的阴影还在。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看向隔壁丙字柒号院子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邪门!太邪门了!难道……是那小子搞的鬼?他发现了?还能隔空影响我运功?”
一想到问心镜碎裂的传闻,再结合自己这莫名其妙的遭遇,鹰钩鼻修士顿时觉得隔壁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他赶紧收起所有小心思,再也不敢轻易窥探,甚至默默地把自己的敛息法术开到了最大,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隔壁静室里,陈烛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嗯,世界清静了。
他拿起桌上一个灵果,咔嚓咬了一口,汁水甘甜。
“悬空山的水,看来比想象中还深啊。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他感受着体内那缕乖巧下来的劫力,又看了看窗外云雾缭绕的仙家景象,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送货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才刚刚开始。这悬空山,他可得好好“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