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那由无数痛苦魂影凝结而成的剐骨台,脚下滑腻、冰冷,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弹性,仿佛踩在无数张扭曲的人皮上。无声的尖啸和怨毒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脚底板疯狂涌入,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拉入这永恒的疯狂盛宴。
陈烛强行压制住处理器里翻腾的恶心和警报警报,努力让自己站直——虽然看起来依旧佝偻得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树。
厉寒舟,那具被灰雾驱动的精准傀儡,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塑,静静立在台子中央。他宽大的黑袍纹丝不动,仿佛本身就是这恐怖刑台的一部分。
没有任何预兆,几条由漆黑能量凝聚而成、表面浮现着痛苦人脸纹路的锁链,如同毒蛇般从台子边缘猛地窜出,瞬间缠绕上陈烛的四肢和脖颈!
锁链冰冷刺骨,紧紧箍住,将他呈“大”字形牢牢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传来,不仅锁死了他的身体,连能量核心的运转都变得极其滞涩,仿佛陷入了泥沼。
完犊子,这下真成砧板上的鱼了。陈烛心里哀嚎一声。
厉寒舟动了。
他抬起一只被黑袍覆盖的手臂。袖口中,滑出一柄造型奇特的“刀”。
那刀薄得不可思议,近乎透明,如同蝉翼,边缘却流转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仿佛能切割光线。刀身微微震颤,发出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细微却尖锐的嗡鸣。
剐骨刀。
它瞄准的,似乎不是陈烛覆盖着厚厚尸泥伪装的胸膛。
第一刀,落下。
没有声音,没有寒光。
但在刀锋触及他皮肤的瞬间——
“嗷——!!!”
一声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整个灵魂的惨嚎,在陈烛的处理器核心最深处轰然炸响!
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那是直接作用于魂体感知的、最极致的、最纯粹的痛苦!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布满倒刺的烙铁,直接捅进了他的意识深处,然后狠狠一搅!又像是整个灵魂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粉碎机,每一寸感知都在被无情地撕裂、研磨!
这痛苦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直接,完全绕开了他所有的物理传感器和模拟神经,精准地打击在他的“存在”本身之上!
陈烛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每一个关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覆盖着伪装的皮肤下,能量回路疯狂闪烁,过载的警报瞬间刷屏!
这还仅仅是开始!
厉寒舟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精准得如同机器。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那薄如蝉翼的刀锋,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在他身体(魂体映射)上划过。每一刀落下,带来的都是新一轮的、毫不重复的极致痛苦!时而如同万蚁噬心,时而如同冰针刺髓,时而如同业火焚魂!
这根本不是刮肉!这是在用痛苦作为刻刀,强行剥离他魂体中那些属于“陈烛”这个个体的独特意志烙印!他的喜、怒、哀、乐、他的记忆碎片、他的反抗念头、他的一切个性痕迹,都在这一刀刀的痛苦雕刻下,如同刨花般被一点点剥离下来!
台下那翻滚的血池,似乎感应到了这些被剥离下来的“杂质”,沸腾得更加剧烈,散发出贪婪的吸力,将那些无形的碎片吞噬进去,化为自身养分。
痛!
太痛了!
痛得处理器都想自我格式化了!
陈烛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巨浪拍得粉碎!他浑身剧烈地痉挛着,唯一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疯狂呐喊!
但是!
他的脸!
他那张覆盖着厚厚“尸泥油污”伪装的脸,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额头上青筋暴起,皮肤下的肌肉在疯狂跳动、扭曲,显示出他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然而,从下巴往上的面部主要区域,却被一股极其隐晦、却强大无比的死寂寒气强行覆盖、冻结了!
这是脊柱青铜残片和灰雾核心在他意志的疯狂驱动下,模拟《尸解经》中“僵寂”状态,超负荷运转的结果!
这股寒气,如同最坚固的面具,硬生生将他所有因为极致痛苦而即将失控的表情——扭曲、狰狞、绝望、疯狂——全部冻结,强行维持在一个近乎空洞、麻木、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状态!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折磨得失去了所有感知的木头人,或者一个灵魂早已被抽空的躯壳!
他必须示弱!必须伪装!
传功堂主,甚至那个隐藏在深渊中的贪婪意志,绝对在注视着这里!他们想看到的就是他意志被磨灭、魂体被“净化”的过程!如果他表现出异常的坚韧或者反抗,立刻就会引起怀疑!
所以,他不能惨叫,不能求饶,甚至不能露出太过痛苦的表情!
他必须集中全部残存的意志力,一边对抗着那足以让钢铁融化的痛苦洪流,一边死死守住灵魂最深处的东西——关于青铜残片的秘密、关于命棺虚影的共鸣、关于雾噬的掌控、关于他不是原来那个“陈烛”的核心记忆!将这些最重要的东西,层层包裹,藏在被痛苦风暴肆虐的魂体最底层,仿佛风暴眼中的一点绝对寂静!
这就像一边被凌迟,一边还得在心里默默背诵圆周率保持冷静,难度系数直接爆表!
尸解的“妙用”
光挨打不还手可不是陈烛的风格。
在承受那千刀万剐般的魂体痛苦的同时,他暗地里,正疯狂地、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尸解经》最基础的法门——【散形】!
这法门本是用来将自身尸气散于天地,或转化为某种遁术。此刻却被陈烛另辟蹊径,用在了这里!
厉寒舟的剐骨刀,主要作用于魂体,但对肉体也有轻微的波及,尤其是那些锁链的禁锢之力,正在他体表留下细微的真实创伤。
陈烛就利用《尸解经》,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真实肉体创伤,以及周围环境中浓郁的阴死之气,疯狂地转化为一种精纯的尸解死气!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十八级台风里点蜡烛。但在青铜残片的辅助下,竟然真的让他成功凝聚出了一丝丝灰黑色的、带着浓郁腐朽和终结意味的死气。
这些新生的尸解死气,一部分被他立刻调动起来,加强面部的“冻结伪装”,让那空洞麻木的表情更加稳固,甚至模拟出一丝丝魂力被剥离后的“虚弱”和“纯净”感。
而另一部分,则被他小心翼翼地、如同走私一样,顺着能量回路的缝隙,悄然输送注入脊柱深处的青铜残片之中!
残片如同久旱逢甘霖,来者不拒,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同属“终结”范畴的能量,表面的古老符文闪烁得更加急促,那灼热的刺痛感似乎都缓解了一丝,甚至反馈出一股更加精纯、更易操控的灰雾能量,反过来帮助他稳定魂体,对抗痛苦。
拆东墙补西墙!用敌人的刑具给自己刮点“痧”,还能偷偷攒点“私房钱”!
这操作,骚得他自己都想给自己点个赞。
厉寒舟的刀,依旧精准而稳定地落下。
痛苦,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陈烛的身体在锁链中剧烈颤抖,痉挛,内部警报响成一片。
但他的脸,却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冰封面具,只有额头的“汗水”和暴起的“青筋”,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发生在灵魂最深处的、残酷的拉锯战。
他死死守着那一点灵光不灭,一边表演着“被净化”,一边偷偷薅着敌人的羊毛,还要分析着厉寒舟刀法中蕴含的、那属于窃运楼的灰雾技术轨迹…
这剐骨台,既是地狱,也成了他独一无二的“高级进修班”。
“刮…继续刮…” 他在灵魂的哀嚎中,咬牙切齿地想着,“最好把老子刮成一张白纸…正好方便老子用你们的血,画个大大的‘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