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安抚他,“容祈,现在距离南干龙彻底断裂应该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兴许不用那么极端。”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容祈,他冷笑道,“你跟我谈时间?我爹用自己的命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我南容满门的修士,用他们的血肉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而你却站在这里,轻飘飘的对我说,我们再想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秋暮朝,你真是自私!”
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入秋暮朝的胸膛,让她又冷又疼。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个永远温润如玉,永远将她护在身后的容祈哥哥,现在正用一种充满怨怼的语气对她说话。
“你我这般情谊,你却要眼睁睁看着我父亲去死!”容祈重重咳了两声,无比失落道,“你有昆仑神女护着,有长白山大阵护着,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你顶着!
可我呢,我们南容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娘没了,现在我爹也要没了!
我是在救我的父亲,救我的家族,同时也是在救你!
可你却因为一些所谓的祖宗规矩就要见死不救,秋暮朝,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秋暮朝被他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哽咽道,“容祈,昆仑神女虽是我娘,可你看她护过我一天吗?她之所以会给长白山下护山大阵,不是因为我,她护的是这长白山地下的龙脉,因为这里,不容有失!
你以为我贪生怕死?你以为我抱着所谓的祖训不放,是为了保全自己吗?
若今日是北龙有难,我秋暮朝也会毫不犹豫以身殉了这龙脉,我只是不能让长白秋氏在我手中断绝!
你是南容少主,需要承担整个家族的职责,而我也是一样的,我不能为了保全南容,就置秋氏于不顾啊!”
容祈的表情从最初的怨怼、悲痛逐渐化为了绝望和痛苦。
他要的,不是她的感同身受,不是她的慷慨陈词,是他父亲活下去。
良久,他冷声道,“说得好听。”
他动作僵硬得走出卧房的门,“就当我从没来过。”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之中。
秋暮朝靠着墙壁,身子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立在门口,如同一抹融入夜色的鬼魅。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那双深眸里情绪晦暗不明。
他在她面前站定,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音色如玉石相击,不带一丝温度,“为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得。”
秋暮朝抬起头,眼圈泛红,却不见泪水,只有一片化不开的茫然与失落。
“我没有为他伤心,我只是在想,若今日我是南容的少主,我的父亲即将殉了龙脉,我是否会像容祈一样,去求另一个人,用她列祖列宗的魂魄来换我父亲的命。”
宋鹤眠笃定道,“你若这么做,那便不是你了。”
秋暮朝笑了笑,满是苦涩与自嘲,“是啊,我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让别人为我承受这般痛楚,我做不到。”
所以,她理解容祈的痛苦,却无法认同他的选择。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那你更没必要伤心了,你没有错,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宋鹤眠的话语,永远都是这样直白而残忍,“或者说,他心里有你,但排在你前面的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家族,最后是他自己。”
秋暮朝没有反驳。
因为她知道,宋鹤眠说的是事实。
在容祈的心里,她从来都不是第一位的。
她轻轻摇头,“也不能说谁对谁错,说到底,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宋鹤眠见她这副通透又落寞的模样,心中那份隐秘的欢喜愈发清晰。
很好。
这样一来,她与容祈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那道所谓的婚约,不过是前尘旧梦,如今更是裂痕遍布,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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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祈失魂落魄的走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周遭是茫茫的松树林,巨大的树冠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狂风吹过,雪沫簌簌落下,迷了他的眼。
他满脑子都是秋暮朝那张含着失望与决绝的脸,还有他父亲即将赴死的悲壮身影。
这时,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从他身前的松树枝桠上飘然跃下,落地无声,仿佛一片羽毛。
满头银发仅用一截树枝松松挽住,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昳丽。
琥珀色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生的慵懒与漫不经心。
那两颗小小的红豆耳坠,在昏暗的雪光里,红得像泣血的泪。
苏栖野斜倚着身后的古松,双臂环胸,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就那么懒洋洋地看着他。
容祈的脚步顿住,拧紧了眉头,“你为何挡我的路?”
他不知为何,看到苏栖野心头便无端升起一股怒火,“还这样看着我!”
苏栖野嗤笑了下,那笑声在风雪里显得也格外刺耳。
“我在看,你空有一副君子皮囊,内里却干得都是些杀人诛心的事,好一张道貌岸然的脸!”
容祈脸色阴沉了下去,强忍着怒气,不想在这种时候与他多做纠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要赶回南容,没空在这里陪你胡闹!”
说罢,他便要越过苏栖野,继续前行。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苏栖野便幻出了踏焰,门板宽的大小阻断了他的去路。
容祈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苏栖野,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栖野拖长了语调,戏谑道,“别急着走啊,容少主,我们来谈谈吧。”
容祈怒极反笑,“我跟你这只狐妖有何好谈的!”
苏栖野挑了挑眉,“就谈谈……你方才在秋暮朝房间里,说过的那些话。”
容祈咬牙道,“你……你偷听我与小朝的谈话!”
苏栖野嗤笑,满不在乎地用手指弹了弹肩上的落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解决南干龙的问题,让你父亲免于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