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脚五郎把那只积满灰尘的夜壶,“哐当”一声扔在我面前时,我彻底傻眼了。
我拎起那只年纪可能比我还大的夜壶,脸上写满了嫌弃,“你这儿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我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要上厕所了,你走远一点,不许偷看!”
独脚五郎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极不耐烦的神情,它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单脚跳到了洞口的另一边。
我冲它高大的身影喊道,“转过去,我要拉个大的!”
独脚五郎真的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坐到了角落里,像个庞大的受气包。
我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洞口小跑。
穿过洞穴,我回到了来时那个瀑布。
冰冷的水雾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我站在瀑布后方一块湿滑的岩石上,探头往外看。
水流极其湍急,轰隆隆地砸在下面的水潭里,激起一片银白色的水花。
水潭下面全是嶙峋尖锐的黑色岩石,这要是跳下去,角度稍微不对就会撞死在那些石头上。
我也没山魈那种弹跳几丈高的能力,一时没了办法。
这时,一根粗实的登山绳从瀑布上方垂了下来。
绳子在我面前轻轻晃动着,一道熟悉又清澈的嗓音从悬崖上传来。
“小朝,抓住绳子!”
我辨认出是容祈的声音,立刻将那根绳子捆绑在自己腰间。
“我抓住了!”我大喊喊道。
绳子立刻绷紧,将我从洞口一点点拽了上去。
冰冷的水流不断地冲击着我的身体,我死死抓着绳子,生怕一松手就会掉进深潭中。
片刻过后,我被拉到了悬崖边。
容祈清俊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他朝我伸出手,音调里满是担忧,“小朝,抓住我的手!”
我伸出手,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他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下方的瀑布里窜了上来。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山谷。
我没想到独脚五郎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容祈,小心!”我提醒道。
独脚五郎的速度快得惊人,它踩着湿滑陡峭的岩壁,如履平地,那双利爪朝容祈抓了过来。
容祈眉头微蹙,将我护在身后,自己则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那锋利的爪子擦着他的衣袖划过,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
独脚五郎一击不成,再次嘶吼着扑了上来,身形快如鬼魅,妖气暴涨,与它在山洞里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看得心惊胆战,这山魈发起狂来竟如此厉害。
容祈显然不想与它多做纠缠,他手握判官笔,在空中行云流水般划出几个水墨圈圈。
那墨圈脱离笔尖,在空中逐渐放大,飞向独脚五郎。
独脚五郎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想要躲闪,墨圈却套住了它的手腕和脚踝,并迅速收紧,变为枷锁。
独脚五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被墨圈牢牢禁锢。
它不甘心地疯狂挣扎着,冲容祈不断地呲牙低吼。
容祈走到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神情严肃。
“我本念在你救下阿勇和村民,一心向善的份上,不想惩治于你。可你却意图伤人,我不能留你在这山林间了,我必须把你带回749局去!”
独脚五郎显然听不懂什么叫749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我低头看着独脚五郎,有些于心不忍,对容祈说道,“救人要紧,玉兰和阿勇还在那个山洞里,阿勇一直昏迷不醒,咱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容祈点了下头,拎起那根捆着独脚五郎的墨色锁链,“走吧。”
我把登山绳重新绑回腰间,一点点顺着绳索回到刚才的山洞里。
很快,容祈和独脚五郎也下来了。
我浑身都湿透了,夜风一吹,我不由自主打起了摆子,此时格外想念苏栖野。
对不起,我不该说他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起码他能升火啊!
容祈见状,脱下他的防水冲锋衣,将我裹了进去。
我本想拒绝,容祈却按住我的肩膀,“穿着,你现在的身体生不得病。”
他这话提醒了我,我肚子里还揣着那两团小祖宗呢。
虽然这不是真的怀孕,但我身体会有孕期反应,真要是生病了也挺难受的。
我没再矫情什么,披着他的外套往洞穴深处走。
玉兰已经醒了,正焦急地踱步,一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领导,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醒来看不到你,还以为你……”
她话音未落,目光就触及到了我身后的容祈,以及被墨圈锁住的独脚五郎。
玉兰惊愕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它,它救了我男人的命啊!”
我连忙劝说,“玉兰,你别激动,我们没有要伤害它。”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它捆起来!”玉兰情绪激动。
我叹了口气,只能解释,“它刚才在外面想攻击我们,我们这也是为了自保,所以才先把它控制住,不会真的对它怎么样的。”
玉兰这才放心下来。
容祈看向石床上的阿勇,伸出长指,轻轻点在了阿勇的眉心。
他闭上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少顷,他睁开双眸,蹙眉道,“他伤得这么重,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五脏六腑早就震碎了,按理说他应该早就死了,可他身上的皮肉伤居然自己愈合,断裂的筋骨也自己复原了,真是蹊跷。”
我问道,“照你这么说,他都已经康复了,为什么还醒不过来呢?”
容祈淡声道,“因为他丢失了一魄。”
“魄?”我疑惑道。
容祈看向我,嗓音温润,“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精神思想,魄主身体机能。但凡缺一,人就会出问题。
三魂若缺,人会变成痴傻呆滞,疯疯癫癫。
七魄若少,轻则身有残疾,重则就像阿勇这样变为植物人,长睡不醒。”
“那从哪儿能把他的魄给找回来呢?”我问。
容祈缓缓摇头,“找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我不解。
容祈耐着性子解释,“你应该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小孩子魂魄不稳,受了惊吓容易‘掉魂’,所以民间有很多巫师神婆,会用各种法子‘叫魂’。
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能‘招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