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人偶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王府深潭,激起了滔天巨浪。萧夜玄当即下令,王府全面戒严,许进不许出,所有仆役分批隔离审查,由他带来的暗卫亲自执行。
昔日繁华温馨的王府,此刻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下人们人人自危,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锦书坐在花厅主位,面前放着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巫蛊人偶。最初的惊悸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唯有找出幕后黑手,才能永绝后患。
“王爷,”她声音平稳,看向面色冰寒的萧夜玄,“此人偶虽恶毒,却也留下了线索。”
她伸出纤指,指向人偶:“这锦缎,是去年江南织造进贡的‘雨过天青’软烟罗,数量有限,赏赐范围不大。这扎人偶的线,是金线混了五彩丝,也非寻常之物。还有这书写八字的朱砂,品质极纯。”
她又看向那缕青丝:“能如此精准地拿到我梳头时掉落的头发,必定是能近身伺候我起居,至少是能进入我卧房外间负责洒扫之人。”
萧夜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怒火稍敛,接口道:“能在假山设置暗格而不引人怀疑,需对王府内院结构熟悉,且有机会频繁在后花园走动。”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目标范围被大大缩小:能接触到特定贡品布料丝线、能近身苏锦书获取青丝、熟悉王府布局、且有作案时间的内部人员。
“查!”萧夜玄吐出冰冷的一个字,“先从库房记录和近三个月内能出入王妃正院的下人查起!”
暗卫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初步排查结果便呈递上来。
符合条件的人有十几个,但经过逐一甄别,大部分人的嫌疑被排除。最终,焦点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负责王妃正院外间洒扫和收取浆洗衣服的二等丫鬟,名唤小蝶,性格怯懦,近期其母患病,急需用钱。
另一个则是负责浆洗房的一个二等婆子,姓张,人称张婆子,平日里手脚不算干净,爱占小便宜,且最近一段时间,有人见她夜里偷偷在后花园偏僻处烧纸钱,似是祭奠什么人。
萧夜玄下令,将两人分别带至不同的厢房,由他和苏锦书亲自讯问。
苏锦书选择了讯问小蝶。她没有厉声呵斥,而是让人给小蝶端了碗热茶,温和地问道:“小蝶,听说你母亲病了,可好些了?”
小蝶吓得浑身发抖,噗通跪下:“回……回王妃,奴婢……奴婢母亲是病了,但……但奴婢绝没有做对不起王妃的事啊!”她哭得真情实感,不似作伪。
苏锦书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又问了几个关于衣物浆洗和日常洒扫的细节,小蝶都对答如流,并无破绽。苏锦书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安抚了几句,便让她先下去,嘱咐管家预支了她三个月的月钱,让她给母亲治病。小蝶千恩万谢地走了。
另一边,萧夜玄面对眼神闪烁的张婆子,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并未开口,只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张婆子身上。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张婆子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萧夜玄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假山暗格,做得不错。”
张婆子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本王没时间与你耗。”萧夜玄语气转冷,“说出指使你的人,本王可留你全尸,祸不及你家人。若不然……”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未说,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已让张婆子瘫软在地。
“我说!我说!”张婆子磕头如捣蒜,“是……是秋月姑娘!是王妃院里的二等丫鬟秋月让奴婢做的!她给了奴婢一包东西,让奴婢趁夜藏在假山的那个老地方!还给了奴婢这个!”她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赫然是几颗黄澄澄的宫造金瓜子!
“秋月说……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啊王爷!”
秋月?苏锦书微微蹙眉。这个秋月,是她院里的二等丫鬟,负责一些器皿保管和茶水事宜,平日看着老实本分,话不多。更重要的是,苏锦书隐约记得,吴妈妈曾提过一嘴,这秋月早年似乎是在柳姨娘院里当过差,柳姨娘失势后,才被分到她这里的。
线索,似乎开始串联起来了。
秋月被迅速而隐秘地控制住。面对突如其来的审讯,她起初还强自镇定,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萧夜玄没了耐心,直接让暗卫将她拖下去“仔细问问”。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秋月便被带了回来,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身上虽不见明显伤痕,但显然经历了极大的恐惧。
苏锦书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惋惜:“秋月,你本是我院里的人,前程大好,何苦为人作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可是有人拿捏了你的把柄,或是胁迫于你?”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秋月的软肋,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锦书,眼泪瞬间涌出:“王妃……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啊!”
她断断续续地交代:大约一个月前,有人找到她,以她城外老家弟弟的性命相威胁,逼她为他们做事。第一步,就是利用职务之便,收集苏锦书梳头时掉落的头发。第二步,便是在昨夜,将一个人偶交给张婆子,让她藏于假山。
“指使你的人,是谁?”萧夜玄冷声问。
秋月颤抖着,说出了一个人名:“是……是宫里的李太妃!是她身边的桂嬷嬷亲自来找的奴婢!那金瓜子,也是桂嬷嬷给的!”
李太妃?
萧夜玄与苏锦书皆是一怔。这位李太妃,是先帝晚年一位不得宠的妃嫔,无子无女,先帝去后便一直在深宫僻静处吃斋念佛,几乎已被世人遗忘。她与三皇子生母惠妃娘娘,未出阁时曾是手帕交,情同姐妹。
一个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太妃,为何要费尽心机,用如此恶毒的手段诅咒苏锦书?是为了给好姐妹的儿子(三皇子)报仇?还是……另有隐情?
无论如何,线索直指宫廷深处!
萧夜玄面色阴沉,立刻起身,准备调集人手,秘密入宫控制李太妃及其身边人,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一名心腹暗卫便疾步而来,脸色凝重地低声禀报:“陛下,宫中刚传出的消息……李太妃,于半个时辰前,在她的小佛堂内……突发心疾,薨了!”
死了?!
萧夜玄脚步一顿,眼中寒光爆射!苏锦书也猛地站起身,心中骇然。
这也太巧了!他们刚查到李太妃头上,她就“突发心疾”死了?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可查验过了?”萧夜玄声音冰冷。
“初步查验,并无明显外伤中毒迹象,但……面色青紫,死状与心疾略有差异。具体死因,还需详查。”暗卫回道。
苏锦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她走到瘫软在地的秋月面前,沉声问道:“秋月,你最后一次见到桂嬷嬷,是什么时候?在何处?”
秋月茫然地回忆着:“是……是前天夜里,在西角门外的老槐树下……”
前天夜里?苏锦书眉头紧锁。根据张婆子的供词,人偶是昨晚才被放入假山。如果李太妃是主谋,为何在前天就派人接触秋月?而且,李太妃一个深宫太妃,她的手是如何伸到宫外,精准找到秋月,并威胁她弟弟的?
时间对不上!动机也存疑!这背后,定然还有一只更隐蔽、能量更大的黑手!李太妃,很可能也只是一枚被利用、并在关键时刻被舍弃的棋子!
真正的“黄雀”,还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他(她)是谁?目的何在?王府乃至宫廷之中,究竟还潜藏着多少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