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风雪交加,我本不该出现在城西荒庙,是我收到了他的密信,约我相见。他回京,一半也是为了见我一面。只是没料到途中遭遇伏击,身负重伤,险些丧命。而我恰好赶到,才能将他救下。”
“荒唐!简直一派胡言!”
沈清渊猛然拍桌怒吼,震得茶盏倾倒,茶水四溅。
他瞪着苏晚渺,眼神中燃起熊熊怒火。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敢私会外男?还说什么倾心相爱?你以为你是谁?靖王乃是天潢贵胄,岂会看得上你这样一个无根无底的孤女?你……你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靖王离开京城的时候,你才多大?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怎么可能跟他早就有感情?再说,那人可是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罗!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冒险千里回京?抛下边关战事,不顾朝廷责罚,甚至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这种荒唐事你也信?”
吼完这句话,沈清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用力吸了口气,声音也渐渐软了下来。
“渺儿……我知道最近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对你说话也不够体贴。可你也亲眼看见了,自从服了新药之后,我的病情一日日好转,如今性情已安稳了许多。你我自幼相识,一起长大,难道你就一点旧情也不念了吗?”
说着,他咬紧牙关,双手撑着轮椅扶手,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渺儿,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向祖母请命,三天之内就把婚期定下。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一暗。
阳光被高大的身影挡住。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门槛。
紧接着,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入众人耳中。
“沈公子只看到一点表象,便妄下断语,认定本王与渺渺之间无情无义,未免太过武断了吧?莫非在你眼中,真心二字,竟如此不堪一击?还是说,你觉得这世间所有的情意,皆可拿常理揣测、用世俗规矩衡量?”
“靖王?”
屋内众人齐齐一震,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萧侭原本正由贴身侍卫凯津搀扶前行。
可就在刚跨过门槛的一瞬,他猛然甩开了凯津扶持的手。
那一袭玄色绣金边的亲王长袍随风轻扬。
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苏晚渺身上。
苏晚渺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快步迎上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王爷怎么亲自来了?您肩上的伤还未痊愈……”
萧侭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站得笔直。
而此刻,苏晚渺静静站在他身旁。
光是这么一站,无需言语,便已有无数情意流转其间。
可偏偏这时,靖王还抬手,极自然地轻轻扶了她一下手腕。
“跑那么急做什么?地上刚洒过水,万一滑倒了怎么办?你一向谨慎,今日倒是莽撞起来了。”
这……这位真是那位靖王?
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手中的茶盏险些掉落,眼睛瞪得老大。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个语气轻柔的男人,和当年那个冷面将军联系起来!
传闻中的靖王,是手持修罗刀的煞星。
杀人如斩草,从不留情,就连敌国将领跪地求饶,他也照杀不误。
那样的男人,怎会对一名女子如此低声下气?
苏晚渺也愣了一下,耳根悄然泛红。
“我这不是惦记着王爷的伤势嘛……”
“答应过你的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做到。再说,你临走前不是才给我换了药?”
萧侭微微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
他知道,苏晚渺最怕他受伤。
这话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是早和苏晚渺约好的。
哪怕重伤在床,也要亲自登门。
“渺儿,还不赶紧请王爷坐下歇息。”
沈老夫人总算回过神,忙出声招呼。
刚才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
萧侭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她原以为不过是寻常探望,怎料竟是这般场景?
堂堂肃王,身负重伤,竟为了一个女子,不顾性命地赶来沈府。
说完又瞧见沈清渊僵在原地,便好言劝道:“你这两日也够辛苦的,先回去休息吧,有话改天再说也不迟。”
沈清渊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她心中暗叹,孙子自幼疼爱苏晚渺,如今见她与肃王如此亲密,怎能不心生怨怼?
可她更清楚,眼下局势已非他们能掌控。
肃王身份尊贵,手握兵权,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
岂是沈家一个没落侯府能轻易得罪的?
于是她只得温声劝慰,试图缓和气氛。
“不行!”
沈清渊猛地抬头。
他看着萧侭被苏晚渺轻轻扶着坐下……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唤“哥哥”的小姑娘,如今却一心只系在这位外来的王爷身上。
他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
萧侭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甚至挑了挑眉。
沈清渊心头一震。
他曾听闻靖王年少征战,三万铁骑横扫南疆,所到之处敌军闻风丧胆。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虚。
此人哪怕重伤在身,气息微弱,依旧自带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
而更让他愤怒的是,对方竟敢用这种轻蔑的眼神看他。
萧侭!
你无耻至极!
沈清渊心中怒吼,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萧侭那张俊美却冷峻的脸。
什么救命之恩?
什么旧日情分?
他不信,绝不信!
苏晚渺是他看着长大的。
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在外征战多年的王爷来说他们是旧识?
他死死掐住椅子扶手,咬牙压下怒火,冷冷问道:“王爷先前说,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渺儿从小在沈家长大。她从小就喜欢跟在我身边,几乎从不单独出门。敢问王爷,您十三岁就离京了,那时渺儿还不到十岁,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生的情分?”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萧侭淡淡一笑。
“沈公子忘了?五年前,沈夫人带渺渺回云沐老家探亲,恰逢发大水。那时本王奉旨前去救灾,我们在城中被困了半个多月。你说,我就不能是在那时候和渺渺相识的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稳,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