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渺猛然想起那天的情景。
魏凌萱笑意盈盈地邀她去挑凤冠,说是姐妹同去,讨个好彩头。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车帘半卷。
阳光斜照进来,映在魏凌萱那张温柔端庄的脸上。
可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却句句带刺。
看似是闲聊家常,实则每一句都在影射她与沈清渊的过往。
萧侭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凝重。
“严曦薇武功高,眼力更准。那帮刺客根本没打算伤人,更别说取人性命。可你知道吗?长乐的生辰宴,是宫里头等大事,真要动手杀人,风险太大,一旦闹出人命,背后势力必将被彻查,谁都不敢轻易冒险。”
“可他们偏偏只把你们拖到湖边,推下水,还故意高声喊救命,等人都围过来了,才做出打斗模样,刀光剑影,虚张声势,这哪里是行刺?倒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除了魏凌萱想看看,沈清渊在危急关头,是毫不犹豫地先救你,还是本能地冲向她这个未婚妻,我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萧侭低声说道。
“她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沈清渊那一刻的选择。她要确认,你在他心里,到底占不占位置。”
一想起刚才殿上的情形。
魏凌萱坐在角落,脸色惨白,颤抖着啜泣。
而沈清渊站在她面前,眉头紧锁,神情恍惚。
左脸还高高肿起,红得发亮,分明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
苏晚渺突然明白了,心头一震。
“兄长反应……根本不是她想看到的。他没有第一时间冲去救她,甚至在混乱中本能地先看了我一眼。等他反应过来,才跑去拉她。可那一瞬间的迟疑,已经足够让她心碎,让她愤怒。”
“那就对了。”
萧侭声音低了下来。
“今天她拿不准你到底是不是威胁,不确定你与王爷的婚事是否真心,也不知你对沈清渊是否余情未了。所以,她没动你,只是试探。可明天呢?后天呢?一旦她觉得你碍事,一旦她确认你仍是她与沈清渊之间的障碍,她就不会再手下留情。”
回到沈府。
苏晚渺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她的思绪混乱,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冰冷的湖水。
她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齐氏几乎是听到动静就从内院冲了出来。
她一边疾步往前,一边高声吩咐。
“快!去灶房烧热水,要滚烫的!再熬一碗浓姜汤,加红糖、桂圆,务必趁热端来!另外,把姑娘的暖阁烧暖了,炭盆多添些!”
她自己也顾不得仪态,站在廊下焦急张望,一见苏晚渺的身影出现,立刻迎了上去,将手中的狐裘兜头盖在她肩上,声音微微发颤。
“渺儿!你可吓死娘了!有没有冻着?有没有伤着?快让娘瞧瞧!”
可等她仔仔细细打量女儿一番后,却愣住了。
苏晚渺的脸色虽略显苍白,但并不泛青。
她的眼神清亮,没有惊惧,也没有失神。
“这……这是怎么了?”
齐氏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一旁的白洛,急声追问。
白洛连忙上前,低头解释道:“夫人莫慌,姑娘没事。全靠王爷及时赶到,才没让她着凉。那湖水极冷,若换作旁人,早就高烧不退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
“只是……魏姑娘就没这么幸运了。她落水时间更久,受寒极重,至今还在发抖。公子怜她孤身一人在宫中无依,又怕太医诊治不够妥当,便亲自留下照看,等她情况稳定些才肯回府。”
齐氏这才恍然,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她深深看了萧侭一眼,随即躬身行礼,语气诚恳。
“王爷大恩,沈家没齿难忘。您一路奔波,又耗内力救人,实在辛苦。请先去偏厅歇息片刻,婢子这就命人奉茶,另备参汤,好为您压惊补气。”
萧侭微微颔首,目光却仍停留在苏晚渺身上。
“我无妨,只愿渺渺平安。”
沈老夫人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她身着绛紫暗花褙子,坐在主位上,手里攥着一串佛珠,脸色凝重。
听到下人通禀王爷与姑娘到了,她立刻放下佛珠,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
见苏晚渺安然无恙走进来。
她紧绷的神情总算松动了几分。
可眼底的担忧却未散去。
她拉过孙女的手,上下查看一番。
确认她确实毫发无损,这才轻叹一声。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总算回来了。”
苏晚渺坐定后,将宫中大致情形简要讲述了一遍。
她条理清晰,只是隐去了自己对魏凌萱行为的怀疑。
听完叙述,沈老夫人猛然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
她怒不可遏,额角青筋微突。
“这些该千刀万剐的贼人!竟敢在天子脚下、皇宫重地行凶放肆!简直无法无天!”
她喘了口气,直直看向坐在下首的萧侭,声音沉沉地问:“靖王,老身斗胆一问,那刺客既已得手,为何不逃?反倒要同时对凌萱和渺儿下手?一个魏家嫡女,一个沈家继女,分明毫无关联。这难道真是巧合?”
厅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魏凌萱即将嫁给沈家嫡子。
而苏晚渺更是与靖王萧侭有婚约在身。
若说这次行刺是冲着魏凌萱来的,苏晚渺便是无辜牵连。
可若说目标是苏晚渺,魏凌萱又为何会被掳走?
唯一的解释,便是背后之人,目标根本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沈家。
是想借这一场混乱,动摇沈家根基,搅乱联姻大局。
萧侭沉默片刻,眸光微敛。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老夫人所言极是。此事已非寻常刺客所为,背后必有主使。长乐已在暗中追查,线索正在梳理,不出三日,应有眉目。”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苏晚渺。
“但今日宫中禁军层层设防,按理说滴水不漏,刺客却能精准掳人、悄无声息撤离,可见早有预谋,且内应极深。我心难安。”
他站起身,拱手行礼,正色道:“故此,我斗胆请求老夫人、伯母,让渺渺暂且搬去王府居住几日。王府有亲兵轮值守夜,暗卫遍布暗处,胡统领亲率禁军驻防,安全万无一失。若是留在沈府,万一贼人去而复返,恐怕……防不胜防。”
“这……”
沈老夫人与齐氏同时蹙眉。
婚事虽已定下,可毕竟尚未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