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看到秦无恙最后冲击不二法门时,是悟空和曹错义无反顾,以身犯险,硬生生替他扛下了最后二十多米的『镇域』天威,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回溯这场惊世闯门的全过程,秦无恙身边的这几位挚友,无一不在关键时刻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与牺牲。
李忘机闭死关七日七夜,耗尽心神,不惜伤及本源,才于天机混沌中勉强窥得那一线缥缈的生机。
弘智背负重任,千里奔袭,在殊心楼助“钟沁”稳定濒临崩溃的神识,承受记忆冲击的巨大风险,才最终将恢复记忆的靳安然及时带到场。
在殊心楼书房内,靳安然身份认知颠覆,记忆冲突,头痛欲裂。
在没有任何专业医疗团队保驾护航的情况下,那不够成熟的『灵识嫁接』技术所带来的副作用几乎要让她的意识再次瓦解。
是弘智在那一刻于巨大压力和紧张情绪下突破至化一境,以精纯佛力吟诵佛门心经,才险之又险地助她稳住识海,得以赶到这莲华寺后山。
他们的付出,同样沉重而无声。
观礼台中央,念空大师望着那扇已然恢复古朴、符文尽敛的不二法门,双手合十。
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虔诚而悠长的感叹:
“阿弥陀佛!缘起缘灭,宿命使然……数百载守望,不二法门今日终得有缘人……善哉,善哉。”
这位镇守后山数十年的佛门高僧,此刻心中卸下了一块大石,同时也踏入了另一重更为广阔的迷思。
秦无恙闯门成功,从某种意义上,他也得以从这漫长的守门职责中解放。
而一旁的向清道长,却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沉浸在喜悦之中。
他眉宇紧锁,指尖微掐,感受着天地间那无形气机的流转。
在秦无恙踏入不二法门的那一刻,他已敏锐地察觉到,整个衍星天地之间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了,气机发生了一丝微妙而深远的转变,带着一丝紊乱与……肃杀。
他当下便不顾损耗,立即默运玄功,心算起卦。
卦象甫成,向清道长的脸色便微微一白。
大凶之兆!
神州乃至整个衍星,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动荡与危险乱局……
如今的欢呼与兴奋,锣鼓喧天,万众沸腾……
在可见的未来某一天,会不会……就变成了遍地的哀嚎与哭喊?
…………
秦无恙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与沉重的压迫中缓缓苏醒。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第一感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充盈。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可能会有的死寂、昏暗、漆黑。
而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广袤草原。
湛蓝如洗的天空中,悬挂一轮温暖却不刺眼的明日。
白云悠悠,和煦的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野花的清新香气,沁人心脾。
脚下是柔软茂盛的绿草,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斑斓小花,随风轻轻摇曳。
远处,有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更远处,隐约可见蜿蜒的溪流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生机盎然,宁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
这里……是哪里?
好像……感觉有点熟悉……
秦无恙怔住了。
他看出来了!
这环境……这格局……
他猛地意识到这片草原的基底轮廓,竟与他纠缠了十七年的噩梦中的那片漆黑荒原,惊人地相似!
只是,那里是绝望的死灰,这里是蓬勃的生机。
那里冰冷刺骨,这里温暖如春。
那个折磨他多年的梦魇之地,怎么会变得如此美丽?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身。
身上还穿着那件镶嵌了上品星髓碎片的特制背心,但之前与石门禁制对抗留下的所有伤痕……
摩擦的血痕、灼烧的焦黑、冻伤的青紫、乃至被『散灭之息』削磨的虚弱感……
全都消失不见。
体内原本枯竭的衍力,此刻竟如奔涌的江河,充沛而活跃,流转不息,状态甚至比闯门之前还要完美。
门后面……竟然是这样一个世界吗?
不二法门之后,不是更大的恐怖,而是这般仙境?
叮铃铃——
就在秦无恙心神震动,略感茫然地环顾四周之际,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随后是一个带着几分俏皮与空灵的嗓音,蓦然在他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天地的静谧。
“怎么样?漂亮吧?”
秦无恙霍然转身。
只见一位妙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这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容颜清丽绝伦,一双眸子尤其引人注目,两只眼睛的瞳孔在不断变换颜色。
一会儿是深邃的星空紫,一会儿是充满生命力的森林绿,顾盼间流光溢彩。
什么东西?
动态美瞳?
女子身穿一袭样式奇特的素白长裙,裙摆无风自动,宛若由流动的月光织就,其上隐约有细微的星辉闪烁。
她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踝上系着一串小巧的银色铃铛,摇晃间散发柔和光晕,声音动听悦耳。
最为奇特的是,她那一头长及腰际的发丝,并非纯色。
而是从左耳的墨黑逐渐过渡到右耳的银白,如昼夜的交界。
秦无恙瞳孔微缩,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化为警惕与疑惑。
他沉声问道:
“你是……”
女子闻言,唇角弯起一抹更加明媚而带着几分深意的笑容,向前轻盈地踏出一步,赤足下的青草微微弯腰,仿佛在向她致意。
“你这么聪明,猜猜我是谁?”
声音如山涧清泉,敲击在秦无恙心弦上。
秦无恙沉默下来,目光锐利地审视女子,脑海中飞速闪过梦境、石门、衍力……等诸多线索。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似乎唯一合理的答案逐渐浮上心头。
他思忖良久,薄唇微动,最终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选择了最谨慎的回答。
“不知道。”
女子将秦无恙那短暂的迟疑和眼底深处的惊悸尽收眼底,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双动态美瞳的奇异双眸像是能洞穿人心。
“你心里明明猜到了,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敢说?”
话音未落,她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散发一种超越凡俗、俯瞰众生的肃穆与庄严。
女子周身那柔和的气息转眼间变得浩瀚无垠,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双眸之中那万千光芒微微亮起,交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威仪,直视秦无恙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宣告:
“我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