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负二楼，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的灯光比楼上明亮许多，冷白色的光线从天花板均匀洒落，照出一条宽敞的过道。
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牌号极小，毫不显眼。
每扇门上都嵌着一块小小的玻璃窗，但无一例外都被深色的帘子严密遮挡，不透一丝缝隙。
这些，就是曹错口中所谓的“交易室”。
地下方外圈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杀人越货、情报交易、赃物出手、甚至更阴暗的契约，大多都在这些房间里悄然达成。
枫哥推开其中一扇门，示意秦无恙进入。
房间不大，陈设极为简单，甚至有些刻意的空旷感。
正中一张宽大的黑色茶几，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顶灯冷冽的光。
茶几两侧各放置一张深色皮质长沙发，坐垫厚重，看起来有些年头，皮革表面泛着经年使用的温润光泽。
茶几上设有一套完整的泡茶工具，紫砂壶、公道杯、品茗杯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个不锈钢的按压式热水壶，以及一个造型古朴的竹制茶盘。
一角搁着一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里面干净无垢。
房间四角的高处，对角线安装了两个微型摄像头，红灯微弱地闪烁，沉默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一侧墙壁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电子时钟，红色数字无声跳动，显示着精确到秒的时间。
枫哥率先在靠里的那张沙发坐下，并没有惯例性地起身泡茶，而是径直翘起二郎腿，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投向秦无恙：
“为什么要打听这三个人？”
照常理，秦无恙作为晚辈，此时应当主动示好，沏茶敬上。
但他也没有。
只是在对面坐下，双手平稳地搭在腹部，坐姿依旧端正，毫不避讳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怀疑他们与袖手人有关，前来调查。”
听到『袖手人』三个字，枫哥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加重了语气道：
“按规矩……在这里打听消息要付出等同价值的筹码，就算你是『修罗』的朋友，这规矩也不能坏，你……能开出什么价？”
地下方外圈从来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更非官方组织，这里没有多余的道德包袱。
追查『袖手人』这种正义之举，在他们看来，或许值得卖个人情，但绝不足以让人无偿奉献。
说到底，这个地方还是只认实力和筹码。
秦无恙淡然回道：
“枫哥想要什么价？您既然认识我，就该知道以我的能力，能给得起什么。”
“不不不……”枫哥徐徐摇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我虽然知道你，但今天是头回打交道，你对我也不了解，得看你开的价……能不能打动我。”
秦无恙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凝视着枫哥的双眼。
沉默了片刻后，他肃声开口，字句清晰：
“陶延风，衍历136年生人，今年62岁，籍贯烈域平陇市，曾任平陇市守真局局长。
“在位期间，治理有序，手段强硬，赏罚分明，深得部下敬重和推崇。
“52岁那年突破至化一境，衍力属性为『落梦』，可在睡眠状态将梦境意念短暂化为现实，实力高超。
“55岁那年，前任烈域分部部长退任，你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内退，主动放弃竞争。
“否则如今司徒婉英坐的那个位置……本该是你的。”
这番话说完，枫哥翘着的二郎腿不知不觉放了下来，身体坐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会对自己了解得如此透彻。
要知道，枫哥担任平陇市守真局局长时，秦无恙还在方外人学院里当学生。
等到秦无恙毕业，枫哥早已办理内退，远离权力中心多年。
即便是在岗期间，又有谁会特意去关注、并牢记另一个地域、一个地级市的守真局局长的详细履历？
更何况连境界、衍力属性都如数家珍。
这人……是怎么回事？
枫哥看向秦无恙的眼神，终于褪去了最初的那份随意，甚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英俊却气质冷冽、名声在外的“神州反骨仔”。
秦无恙语气依旧平静，缓缓补充道：
“枫哥不必多想，我并未特意调查您，也无人泄露您的信息，我只是……记性比较好。”
记性好，算是一种本事吗？
当然算。
过目不忘，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天赋。
秦无恙恰好就有这种能力。
有些事他记不起，只是因为脑中信息太过庞杂，主动选择性地过滤删除了一部分。
许多在地下混了十几年的人，也未必知道“枫哥”的真名和过往。
而秦无恙却在初次见面时，就将其道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他开的价码。
枫哥，我知道很多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
进一步延伸便是……我也能做到许多你以为我做不到的事。
枫哥微微颔首，像是表达一种认可，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错，难怪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和名声，不是靠你舅舅，和『修罗』一样是靠你自己，不过……”
他话音一顿，摇了摇头。
“这个价，还差一点点，不够。”
秦无恙心中了然。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实打实的化一境强者。
在地下方外圈这等藏龙卧虎、势力盘根错节之地，什么样的人物都可能出现。
别说化一境，就算是看到衍境的人秦无恙都不会……
衍境那还是会有点吃惊。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枫哥既然知晓秦无恙的背景，自然清楚他那些传奇经历和奇特的能力。
既然个人实力和背景不足以让对方完全满意，那么信息层面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秦无恙轻吁一口气，再次抛出一记猛料：
“如果这些不够……那我还可以告诉您，您并非这地下方外圈的真正老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切入核心。
“您只是一位管家，一个……高级打工人。”
此话一出，枫哥眸中的震惊之色再难掩饰，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这……这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啪，啪，啪。
枫哥怔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竟缓缓鼓了三下掌。
“确实有点东西，行，我认可你了。”
他站起身，语气变得郑重。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