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被更猛烈的爆炸声彻底淹没。
侥幸位于爆炸边缘的士兵被震得东倒西歪,耳鼻流血,惊恐万分地扑向附近任何可能提供一点点遮蔽的凹地、车底,或者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火光映红了池田浩一惨白而扭曲的脸。
他因为距离第一波落点稍远,侥幸未被直接命中,但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泥土碎石仍打得他脸颊生疼。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在眨眼间遭受重创,那种无力感和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在距离公路约两里外的一片稀疏杨树林边缘,几个披着伪装网、脸上涂着油彩的身影,正趴在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后。
为首的是独立师直属侦察营一连排长,名叫陈铁栓。
他手里举着一架九三式望远镜,镜片牢牢锁定了远处公路上那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区域。
当看到火箭弹如同精准的犁耙般将鬼子车队和人群覆盖时,陈铁栓猛地放下望远镜,对着身边抱着步话机的通讯员,几乎是吼着报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快意:
“前指!前指!这里是地鼠一号!报告打击效果:
火箭弹全部命中目标区域!
重复,全部命中!
目测鬼子集结地已陷入一片火海!
至少覆盖其三分之二兵力和大部分车辆!
观察到大量杀伤和混乱!
鬼子建制已被打乱!完毕!”
他顿了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补充了一句,语气斩钉截铁:
“建议,立即实施第二轮火力延伸!覆盖其可能溃逃方向!绝不能让他们喘过气来!”
远处,池田联队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而鸡鸣山上,江岳的“猎杀”清单上,下一个目标,已经清晰锁定
——那四门刚刚开始转移的鬼子105毫米重炮。
森田健次郎放下与池田浩一通话的野战电台话筒,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池田联队长那番关于转移重炮的严厉警告,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
幸亏他没有怠慢,几分钟前,已经下达了紧急转移火炮的命令。
心中纷乱,森田下意识地再次举起了望远镜,望向西面那片已经沉入暮色、只剩模糊轮廓的鸡鸣山。
他试图从那片沉默的黑暗中,窥探出八路军可能的反击迹象。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幅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景象!
就在鸡鸣山山腰以上、被最后天光映出暗淡剪影的区域,数十个炽亮的橘红色光点猛然闪现!
紧接着,数十道粗壮、笔直、拖着长长炽白尾烟的轨迹,撕裂了深蓝色的天幕!
那些尾烟轨迹是如此清晰、如此密集,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决绝气势,从鸡鸣山方向升起,划过高高的抛物线顶端,然后……朝着东方,疾速俯冲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池田联队刚刚抵达并试图集结的区域!
“什么炮……这么多!”
森田健次郎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望远镜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挂在脖子上摇晃。
他看得分明,那绝不是普通的炮击,而是规模远超他想象、只在噩梦中出现过的重炮齐射!
八路军的重炮阵地,真的就在鸡鸣山里!
而且,他们选择的第一个打击目标,不是近在咫尺的下花园,而是刚刚远道而来、立足未稳的援军!
他立刻扑向电台,手指因为恐惧而有些僵硬,拼命呼叫:
“池田联队长!池田联队长!这里是森田!
你部方向发现大规模火箭弹袭击!请立即……”
耳机里只有一片嘈杂的电流嘶嘶声,夹杂着隐约可闻的、沉闷而连续的爆炸轰鸣
——那是从数公里外传来的、火箭弹落地的恐怖声响。
森田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停地呼叫,额头上青筋暴起。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耳机里终于传来了池田浩一的声音。
那声音失去了之前的严厉和沉稳,变得嘶哑、断续,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虚弱,背景是此起彼伏的惨叫、爆炸余音和器物燃烧的噼啪声。
“森……森田……我部……遭遇……覆盖射击……损失……惨重……”
池田浩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初步……预估……人员、车辆……损失……超过八成……建制……已乱……正在……收拢……”
八……八成?!
森田健次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一个齐装满员、赶来增援的步兵联队,在到达战场边缘的几分钟内,就被打掉了八成战斗力?!
这是什么概念?
这几乎意味着池田联队已经丧失了作为一支有效作战单元的功能!
“联队长阁下!请指示!我部是否需要出击接应?或者……”
森田的声音带着慌乱。
“不……不要出来……固守……等待……”
池田浩一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力感,
“敌人……火力……太猛……你……守好下花园……工厂……不能有失……”
就在此时——
森田健次郎耳朵里,听到了那令他魂飞魄散的尖锐呼啸声,再次从西南方的天空传来!
他猛地扭头,望向鸡鸣山方向。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西方天际还剩下一丝暗红的晚霞余光。
但就在那片深蓝色的背景上,数十道更加显眼、更加致命的橘红色光点再次闪烁亮起!
紧接着,比刚才似乎更加密集的炽白尾烟轨迹,如同恶魔挥出的第二鞭,再次从鸡鸣山中升起,划破夜幕!
这一次,火箭弹的弹道似乎更低,飞行时间似乎更短!
它们不再飞向遥远的东方,而是……直直地朝着下花园镇,朝着他所在的位置,俯冲而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拖着耀眼尾烟的火箭弹,仿佛夜空中的流星雨,美丽而致命。
它们无声地宣告着毁灭的降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