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愣了一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江岳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希望,美国陆军能够直接派遣一支航空队,进驻晋北区域,参与此次对日防御作战。”
“什么?直接派驻航空队?”
史密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解,
“江,这……这恐怕非常困难。这涉及到主权、指挥权、国际观瞻……重庆方面会怎么想?这比物资援助要敏感得多!”
江岳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史密斯,我完全理解您的顾虑。请允许我说明理由,这并非为我们一己之利,而是为了确保我们共同的战略目标
——保住云母矿——能够实现。”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华北地图前,手指点向大同。
“中尉,您知道,我们确实有一些飞机,比如‘三头怪’,它们在对地攻击中表现出色。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在纯粹的空中格斗中,它们的性能,尤其是机动性和爬升率,仍然比不上鬼子主力战机‘隼’式。
一旦鬼子投入更多的‘隼’式战机,夺取了制空权,后果会怎样?”
史密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作为军事观察员,自然清楚制空权的意义。
江岳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语气沉重:
“如果天空被鬼子掌控,我们的机场将无法起降飞机,大同、集宁这些重要支点,将暴露在敌机的肆意轰炸之下。
地面运输线会被切断,刚刚恢复生产的工厂会被摧毁。更重要的是——”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标有云母矿符号的阳原、官村等地:
“——这些矿区,将失去空中掩护。鬼子的轰炸机可以像演习一样,毫无阻碍地将炸弹倾泻在矿洞、选矿厂和运输道路上。
即使我们地面部队再英勇,也无法用步枪对抗天上的钢铁。
到时候,别说保住矿区,连我们能否在这一带立足都成问题。”
江岳转过身,眼睛紧紧盯着史密斯,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史密斯先生,一旦制空权丧失,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贵国宝贵的援助,都可能因为无法有效投送和掩护而付诸东流。
云母矿得而复失,只是时间问题。这难道符合美利坚的利益吗?”
史密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避开了江岳的目光,低头看着桌面。
他脑海中迅速盘算着:
是啊,如果八路军守不住,甚至被日军空中力量碾压,那之前的一切投入和谋划都将失去意义。
甚至自己都可能要逃出大同。
保住矿区,需要一个稳定的、至少是不被鬼子完全掌控的空域环境。
江岳看到史密斯神色的变化,知道说到了关键处,他放缓语气,但依旧清晰:
“我们需要的,不是永久驻扎,而是针对此次鬼子大规模进攻的阶段性空中支援。
一支由经验丰富的美国飞行员组成的航空队,装备着性能优于‘隼’式的战机,短期部署于此。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
确保晋北核心区域的局部制空权,掩护我地面部队和重要设施,并伺机打击日军纵深目标,如北平、太原、郑州的机场、兵站和指挥中枢。”
他特别强调:
“这对美军而言,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可以在相对可控的空域检验新战术,积累对地攻击经验,并直接削弱华北鬼子的战争潜力。
任务结束后,航空队可以撤走,对重庆方面也好解释,这是盟军为特定战役采取的联合行动。”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史密斯抬起头,看向江岳,眼神复杂,既有对眼前这个年轻中国军官战略眼光的惊叹,也有对这件事棘手程度的担忧。
但他明白,江岳说的句句在理,直指核心利害。
终于,史密斯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那种职业军人的果断:
“江,我明白了。你说服了我。失去制空权,一切免谈。
这个理由足够有力。我会立即起草一份详细的报告,将你的请求和其中的战略考量,以最紧急的级别发回国内。
我会尽力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比物资援助的决策要困难得多,需要更高层面的权衡。”
江岳再次伸出手,真诚地说:
“非常感谢,史密斯!我们相信,为了共同的目标,智慧总能找到出路。”
又数日后,大同,美军联络处。
这一次,没等江岳的吉普车完全停稳,史密斯中尉就已经快步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他脸上洋溢着与前次截然不同的、几乎不加掩饰的兴奋,一把拉住刚下车的江岳的手臂,力道之大,显露出他内心的激动。
“江!快,里面请!好消息!绝对是顶好的消息!”
史密斯的汉语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生硬,但他毫不在意,几乎是半推着将江岳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小心地关上了门。
他甚至没顾得上惯例的咖啡,直接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标着“绝密”字样的电文,放在了江岳面前的桌子上,双手按着桌沿,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岳,开门见山地说:
“江,你的建议,白房子批准了!最高层级,快速批复!
他们认为,以‘短期战术部署’和‘联合行动’的名义,向晋北派遣一支陆军航空队,其性质更容易向各方解释!
甚至比单纯运送那些敏感的武器装备‘更不像’是对国家内部事务的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