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瑞贤的“一”字刚落,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沉闷而威严的轰鸣声隐隐传来,紧接着,四道耀眼夺目的、拖着长长炽白色尾焰的流光,如同神话中惩罚世人的雷霆之矛,刺破了因爆炸烟尘而显得昏沉的天空,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精准无比地朝着坝子的中心区域,轰然坠落!
“轰隆隆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猛然爆发!
那不是一声爆炸,而是连绵不绝、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撕裂开来的恐怖轰鸣!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无人机镜头,郑一闻也能看到那毁灭性的场景,爆炸的中心点瞬间变成了比太阳还要刺眼无数倍的白炽色光球,随即,巨大的、混合着火焰、浓烟、尘土和无数丧尸残骸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以爆炸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屏幕上的画面剧烈地抖动、扭曲,最后变成一片雪花。
即便远在爆炸范围之外,正在狂奔的车队也感受到了那毁天灭地的威力,灼热的气浪如同海啸般从后方追来,车辆被猛地向前推搡,玻璃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内的人被颠得东倒西歪,死死抓住扶手才没有被甩出去。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火光吞噬了一切!
通讯室的主屏幕上,那原本覆盖了整个坝子的、令人绝望的猩红色,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核心区域被刺眼的白光彻底取代,随即,代表着高温和毁灭的橘红色与象征着死亡和尘埃的浓黑色迅速蔓延,将那片区域化为了真正的炼狱焦土。
二十多万的丧尸大军,在这人类文明凝聚的终极怒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具。爆炸核心区的丧尸在千万度的高温下瞬间气化,连灰烬都未曾留下,稍外围的则被冲击波撕成碎片,或被熊熊烈火吞噬,化为扭曲的焦炭。
只有最边缘的一些丧尸侥幸未被直接命中,但也大多肢体残缺,在蔓延的火海中挣扎、倒下!
通讯室里,那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秒钟。随即,如同火山喷发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呐喊声、甚至喜极而泣的哭声猛地爆发出来!
许多人从座位上跳起,不顾一切地与身边的人拥抱、击掌,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这是一场奇迹般的胜利!
一场在绝对劣势下,依靠无畏的牺牲、精准的策划和决绝的执行力换来的、史诗般的胜利!
郑一闻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般的喜悦冲击着大脑,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欣慰。
他做到了!
他作为队伍的“眼睛”,成功地引导他们穿越了死亡线,支撑到了这最终审判的时刻!
笑容不由自主地爬上了他疲惫却兴奋的脸庞。
然而,人类的情感总是复杂而矛盾的。极致的喜悦如同潮水,来得快,退得也快。当欢呼声渐渐平息,爆炸的余波逐渐消散,一个被暂时遗忘的、冰冷的事实,如同潜藏在胜利光环下的幽灵,悄然浮出水面。
余扬带领的车队在冲击波过后重新稳定下来,他立刻开始清点人数,指挥车辆与前来接应的直升机支援部队汇合。
虽然伤亡惨重,但核心战斗骨架还在。他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立刻下令,配合空中力量,对坝子边缘及周边区域残存的、侥幸未被导弹直接波及或者处于爆炸杀伤半径边缘的丧尸,进行最后的、彻底的清理剿灭。
这场清扫战斗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
夕阳将天空染成了凄艳的血红色,余晖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天地翻覆的土地上,仿佛在为那无数消逝的生命唱响挽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了焦糊肉块、燃烧塑料和硝烟的刺鼻气味,地面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烧焦的残肢断臂和扭曲的金属。
郑一闻在主控室里,配合着前方的清扫行动,提供着最后的区域扫描和零星丧尸定位。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体力透支,让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晕,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他疲惫地摘下那副厚重的眼镜,用力揉着酸痛无比的鼻梁和深深凹陷下去、布满蛛网状血丝的眼睛。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
就在他精神最松懈的这一刻,通讯器里传来了余扬的声音。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若是仔细分辨,却能听出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急促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担忧。
“郑一闻。” 余扬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立刻联系孟渝淞,确认他的位置和状态!我需要知道他那边的情况!”
“……”
这句话,像是一道来自西伯利亚的极寒冰风,瞬间席卷了郑一闻的全身,将他所有的疲惫、所有的胜利喜悦、所有的松懈,都冻结成了坚硬的恐惧。
孟渝淞!
他……他还没有回来!
郑一闻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倒了旁边的水杯。
他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
是啊,孟渝淞!
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毒舌、训练时毫不留情、却会在深夜通讯里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让他“去睡”的孟渝淞!那个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只要他在身边就能让人莫名安心的孟渝淞!那个独自一人、骑着摩托车、带着两只咩咩叫的羊、冲向上千丧尸群去的孟渝淞!
因为他太强了,强到让人产生一种他不会失败、不会受伤、甚至不会死亡的错觉。
因为他太可靠了,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无论多么危险的任务,他总能找到办法完成,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队伍中,继续用他那双深邃而冷漠的眼睛扫视着一切,仿佛刚才的冒险只是饭后散步。
以至于……以至于在胜利的狂欢和后续的紧张清扫中,大家,包括他郑一闻,都下意识地、习惯性地忽略了他的缺席,仿佛他早就应该在那一片混乱中,如同往常一样,默默地出现在某个角落,身上或许带着伤,但眼神依旧锐利,仿佛在说“这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