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轻点轻点!周盛!啊……对对对,就是这里,酸死了……”
太佑谦被按得倒抽冷气,随即又舒服地哼哼唧唧。他索性坐起身,单手杵着下巴,歪着头看着周盛那张严肃认真的侧脸。训练场刺眼的探照灯光透过弥漫的风雪,勾勒出周盛刚毅的轮廓,额角渗出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
太佑谦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和毒舌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漾起一丝极其柔软、甚至带着点痴迷的波光,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仿佛周遭的严寒和喧闹都不存在了。
白小北收回看向那边的视线,喘着粗气,仰面躺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头顶是模拟区高耸的穹顶,被人工风雪模糊。
这次基地下了血本给九队用这样的模拟设备,这在末日里可是一刻值千金的奢侈场景。
他闭上眼,汗水混合着融化的雪水从额角滑落,流进衣领,带来一阵寒意。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骨头像是散了架。孟渝松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废物”。
是啊,跟这些真正的战士比起来,他确实像个废物。以前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上上班,看看动漫,做做饭,看看漫画,就是一天,离真正的生死搏杀差得太远太远。
“喂,死了没?” 一个带着点嫌弃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小北睁开眼,看到夏清元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他的战斗动作倒是麻利精准,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并非战斗人员的体能短板。
他此刻同样气喘吁吁,白皙的脸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贴在额前。他手里拿着两瓶功能饮料,随手丢给白小北一瓶。
“谢了。” 白小北勉强撑起身体,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灼烧感。
“哼,谢什么。我是怕你累死在这里,回头我哥又要念叨血清不够用。” 夏清元也灌了几口饮料,没好气地抱怨,“还有那个宗羽,简直是个疯子,脾气暴躁得像炮仗,除了他那个傻大个弟弟,谁受得了他?训练就训练,差点把我胳膊掰折了,这种除了打架啥也不会的暴力狂,要放在以前的社会,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
“喂!夏毒舌!你说谁没朋友呢?背后嚼舌根,想打架是吧?” 宗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立刻炸响,他拉着刚结束训练、一脸无奈的宗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指着夏清元的鼻子,浓眉倒竖。
“谁应就说谁!” 夏清元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毒舌功力全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训练只会用蛮力,不是暴力狂是什么?还有,把你那根手指头收回去,不然我不介意帮你掰断它,正好练练缝合技术。”
“你掰断?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能做什么?来来来,起来我跟你练练”, 宗羽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哥!哥!冷静点!” 宗秋赶紧一把抱住暴走的宗羽。他比宗羽还高出一个头,身材魁梧,但气质截然不同,显得沉稳许多。他一边用力箍住挣扎的哥哥,一边对着夏清元歉意地笑了笑,声音温和:“清元哥,我哥他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太着急了。”
“你叫他这么亲切干嘛,他哪里有个当哥样啊!”,宗羽更是不爽,殊不知大家看他的时候就是他说的这样。
将白小北从蜀中联盟救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对宗秋有了改观,也打心底里觉得他当时与韩亦煊为伍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这么乖和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就连食堂的老杨都很喜欢他。
唯独宗羽,和当初绑架白小北的时候没有一点变化。
“你少说几句吧,哥”,宗秋的目光扫过地上略显狼狈的白小北和太佑谦,又看了看远处独自进行负重耐力训练的金发财,以及角落里还在默默指导拉姆的孟渝松,声音低了些,“大家心里都憋着火,都……担心余扬队长。”
“担心那个怂货?!” 宗羽被弟弟抱住,挣扎的幅度小了些,但火气更盛,破口大骂,“老子担心个屁,活着不滚回来,还被敌人当枪使!丢人现眼!废物!等老子在长白山逮到他,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打到他清醒为止!妈的,害得大家……”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愤怒和担忧却掩饰不住。废墟之王那场惨烈的直播,余扬那冰冷的银色身影,是扎在所有人心上的一根刺。
宗秋满头黑线,更加用力地箍住哥哥,有些不安地看向白小北。毕竟,此刻最难承受这一切的,就是余扬的爱人。
训练场上的风雪似乎小了些,只有制冷机低沉的嗡鸣。金发财也结束了训练,抹着汗走了过来,正好听到宗羽最后那句骂骂咧咧。太佑谦依旧靠在周盛腿边,享受着“按摩服务”。孟渝松抱着手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眼旁观。拉姆有些局促地站在他们身后,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气氛有些凝滞。
就在宗秋以为白小北会爆发或黯然神伤时。
“呵……” 一声低低的、带着点沙哑的笑声响起。
是白小北。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点压抑,随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轻松?他抬起头,脸上竟然挂着笑容,不是强颜欢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轻松笑意,甚至笑出了眼泪。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连暴怒的宗羽都忘了挣扎。
“你……你没事吧小北?” 太佑谦小心翼翼地问,他以为白小北是被刺激过头了。
白小北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疑惑的脸,声音带着笑意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没事,我很好。真的很好。”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一开始,在指挥中心,听到夏哥说……影刃就是余扬的时候。我说不上高兴,真的。我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了,喘不过气。然后,就是……想哭。特别特别想哭,想把在沙堡以为他死了之后,那些没流出来的眼泪,那些憋在心里的疼和委屈,全都哭出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