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北的心揪紧了。他抬眼看向杵在一旁、脸色依旧难看的余扬,余扬对上他的目光,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认命地扒了扒头发,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转身去厨房倒水。
折腾了大半夜,等太佑谦哭累了,情绪稍微平复,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时,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一丝灰白。
白小北看着沙发上那张糊得面目全非、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的脸,疲惫地叹了口气。他走到余扬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带着歉意和柔软:“余扬,他这样,我不放心。你帮我把他抱到床上,你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好不好?我陪着他。”
余扬的俊脸瞬间拉得更长,眼神幽怨得像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他盯着白小北看了几秒,又狠狠剜了一眼沙发上那个“罪魁祸首”,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表达着强烈的不满,但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家老婆那带着水光的眼神。
他磨了磨后槽牙,极其不情愿地、带着一股子怨气,将太佑谦抱到床上,动作粗鲁地抓起床上自己的枕头和薄毯,脚步沉重地走回客厅,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毯子胡乱地盖在腰间,沙发短得让他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挂在沙发外面。
他背对着大床的方向,用行动表达着无声的抗议和巨大的委屈。白小北看着他孩子气的背影,心里又软又酸,走过去,俯身在他紧抿的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安抚的吻。
“委屈你了,老公。”声音轻得像羽毛。
余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回头,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介于“嗯”和“哼”之间的声音,算是回应,但那绷紧的背脊线条,似乎稍稍软化了一点点。
白小北这才稍稍安心,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挨着熟睡的太佑谦躺下,尽量不惊动他。
天刚蒙蒙亮,窗外基地的广播系统开始播放起单调而充满秩序感的晨起号音。
白小北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看了一眼身边蜷缩着、眉头依旧紧锁但呼吸平稳了许多的太佑谦,又望了望客厅沙发上那个把自己裹成一团、露出一撮不服帖黑发的“怨夫”背影。
他悄悄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餐。
冰箱里的物资不算丰富,但在他的巧手下,很快飘出了食物的香气。简单的白粥熬得软糯,煎蛋边缘金黄焦脆,还有几片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食物的暖香似乎稍稍驱散了屋内的阴霾和冰冷。
余扬被食物的香气勾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臭着一张脸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被沙发扶手硌得生疼的脖子,眼神哀怨地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白小北听到动静,端着早餐走出来,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温柔笑容。
余扬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但脸上依旧绷着。他闷声不响地坐到小餐桌旁,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大口喝粥,动作带着点发泄的意味。
白小北坐在他对面,小口吃着,时不时抬眼看看他。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默,但并非冰冷。
吃完最后一口煎蛋,余扬放下筷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白小北以为他要说什么,刚抬起头,一个带着温柔和不容拒绝力道的吻就重重地落了下来,短暂却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宣告意味。
“今早要开会,我先走了。”
余扬松开他,声音还有些闷,但眼神里的不爽已经淡了很多。他拉开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留下一个带着晨露气息的空缺。
白小北摸了摸被亲得有些发麻的嘴唇,脸上微微发烫。他刚把门关好,转身准备收拾碗筷,就听到卧室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太佑谦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显然刚醒,眼睛肿得像两个熟透的桃子,几乎只剩下一条细缝,脸上的花妆倒是被胡乱擦洗过,但留下了大片没洗净的暗沉痕迹和皮肤被揉搓过的红痕,看上去比昨晚更憔悴,也更凄惨。头发乱蓬蓬地翘着,身上还套着余扬那件过于宽大的外套,空荡荡的,衬得他整个人异常单薄脆弱。
“早……”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白小北身上那条还没来得及解下的碎花围裙上,红肿的眼睛里努力挤出一丝惯有的、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光,“啧……人妻……”
他顿了顿,似乎想找个更损的词,但精力实在不济,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吐出后半句,“属性点满了吧?”
白小北没理会他的打趣,担忧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头疼吗?眼睛疼不疼?要不要再睡会儿?”
他走过去,想扶太佑谦坐下。
太佑谦摆摆手,自己慢慢挪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他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白粥和面包,没什么胃口,只是端起白小北给他倒的水,小口地喝着。热水下肚,似乎让他精神稍微好了一点点。
白佑谦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杯壁,红肿的眼睛盯着桌面某处虚无的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迷茫,“周盛被他爸叫回家了,周老爷子放话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说周家丢不起这个人。要么……周盛跟我断得干干净净,要么他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抬起肿胀的眼皮,看向白小北,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总是盛满狡黠或风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灰暗和一丝脆弱的自嘲:“老头子这次是真气疯了。他觉得是我,是我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把他好好的儿子给带歪了,给毁了。”
“我认识的太佑谦可不会这样贬低自己,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他爸确实是个问题”,白小北的心猛地一沉,在他对面坐下,急切地问:“那你和周盛,你们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
“怎么办?”太佑谦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白小北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极其轻微、几乎飘散在空气中的声音,充满了无力和苦涩:“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脖颈上压着千斤重担,嘴角那抹苦笑更深了,“我无法替他抉择。”
客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重的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