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序曲”星球战场,传送光芒尚未完全消散,两道身影已然凝实。
克己,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手握那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眼神惯常的平静如水。然而,就在他目光触及对面那道身影的瞬间——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彻骨的悸动与恐惧,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御!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超越了意志!
“嗤啦——!”
他猛地转身!手中那柄看似破旧的青铜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剑芒,对着身后虚空悍然一斩!
空间如同布帛般被轻易撕裂,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瞬间出现!
克己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逃离炼狱的惊弓之鸟,瞬间没入了那道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下一刻,距离赛场一千三百万里之外的一片荒芜陨石带中,空间悄然裂开,克己的身影踉跄着跌出。
“呼……呼……呼——!”
他单膝跪在一块巨大的陨石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豆大的冷汗,握剑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体力消耗,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
“他……他不是人……” 克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嘶哑,仿佛梦呓般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刚才,就在他与申屠介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他那天生的、能窥见万物本质的能力,不受控制地运转到了极致。
他看到的不是血肉之躯,不是能量核心,不是法则符文,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光线、声音、希望乃至存在本身的绝对黑暗!
那黑暗如同活物,在蠕动,在低语,散发着一种冰冷、古老、纯粹到极致的恶意!
仅仅只是窥见了那黑暗的一丝轮廓,克己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冻结、被撕裂、被那无尽的虚无与死寂所同化!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再多看一眼,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息的时间,他的意识,他的存在,都将被那黑暗彻底吞噬湮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心。他一路征战,从微末中崛起,凭借手中三尺青锋与那仅有的三式剑诀,败尽天骄,踏足这宇宙年轻一代的巅峰之列!他见过无数强者、异兽、乃至一些古老存在的本质,它们或强大,或诡异,或神圣,但从未有任何一种存在,能让他产生如此源自生命本能的、彻底的恐惧与绝望!
强烈的、前所未有的退意在他心中疯狂滋生。放弃吧!认输吧!面对这样的存在,挣扎毫无意义!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颗蔚蓝色的平凡星球,他的家乡。那里最强者不过是一位堪堪元婴期的老修士,在浩瀚宇宙中渺小得如同尘埃。他历经千辛万苦,背负着整个星球的希望,才走到今天。只要再进一步,成为最终的三强之一,那么不仅他挂名的星月王朝会倾力庇护他的家乡,万界会本身也会派出力量驻守!那样,家乡就能避免被周边强大文明觊觎和战火的侵袭!
那是他战斗至今的全部意义!
“我能战胜他吗?” 克己的心在颤抖,在呐喊。理智告诉他,面对那深渊般的黑暗,他的胜算微乎其微,甚至可能毫无胜算!
可是为了家乡,为了那些期盼的目光……他别无选择!
恐惧与责任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
最终,克己猛地抬起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尽管手指依旧在微微颤抖,但他眼中的迷茫与退缩,渐渐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所取代!他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古剑!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给予了他最后一丝力量和勇气!
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的刹那!
一个带着戏谑与冰冷嘲弄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不远处悄然响起:“小老鼠……跑得可真够快啊……”
克己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艰难地转过身。
申屠介那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正用一种玩味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在欣赏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申屠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那双原本看似寻常的眼眸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随即又恢复清明。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哦?原来如此……你这小老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啊……那么……我就更留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
申屠介脚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沸腾起来!迅速蔓延扩张!化作一片粘稠、漆黑、散发着吞噬一切气息的黑暗沼泽!朝着克己所在的陨石快速蔓延而来!那黑暗所过之处,连陨石本身都无声无息地被吞噬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退无可退!
克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万剑归宗——!” 他嘶声怒吼!青铜古剑指向那蔓延而来的黑暗!
“嗡——嗡嗡嗡——!”
无数剑光从虚空裂缝中喷涌而出,化作毁灭洪流,悍然冲向那片黑暗!
然而,足以撕裂星辰的剑雨在落入那片粘稠黑暗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殆尽!
“一剑归来——!” 克己眼中血丝弥漫!将所有散逸的剑意与力量强行召回!凝聚于青铜古剑之上!
那柄锈迹斑斑的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克己双手握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申屠介的方向,斩出了他此生最强的一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因果轮回的煌煌剑罡,撕裂空间,悍然劈落!
面对这凝聚了克己全部力量与信念的一剑,申屠介脸上的戏谑丝毫未减,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只是他的身体表面,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下一瞬!
无数只漆黑、冰冷、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睛,猛地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睁开!密密麻麻,如同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冷漠地注视着克己,注视着那道斩落的剑罡!
仅仅只是被那些眼睛注视,克己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冻结撕裂!
那些眼睛只是出现了一瞬,便迅速消失。
但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与黑暗气息,从申屠介体内弥漫而出!
这股气息轻易地包裹住了那道斩落的煌煌剑罡!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克己手中那柄陪伴他征战至今、看似破旧却坚不可摧的青铜古剑,在这股黑暗气息的侵蚀下,竟然如同朽木般,瞬间断成两截!剑罡也随之消散无形!
克己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断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茫然……
在刚才那一瞬间,透过那些诡异的眼睛,他仿佛窥见了更加恐怖的景象——那是一片真正的无垠虚空,没有光,没有时间,没有秩序,只有永恒的死寂,与孕育着一切毁灭的混沌本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远比申屠介身上的黑暗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是一切的终结!
就在克己心神彻底失守的瞬间!
申屠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甲、散发着浓郁混沌气息的手掌,如同铁钳般,狠狠地抓向克己的头颅!
“呃啊——!” 克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生命力、甚至是灵魂本源,都在被那只手掌疯狂地抽取吞噬!意识迅速陷入黑暗……
千钧一发之际!
“放肆——!” 一声蕴含着无上威严与震怒的喝声,如同九天雷霆般炸响!
李长生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他一指点出,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光芒,精准地击在了申屠介的手腕之上!
“嘭!” 申屠介抓着克己头颅的手掌被一股巨力震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与忌惮,但脸上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裁判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比赛中止他人战斗,似乎不合规矩吧?”
李长生面色冰冷如霜,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申屠介:“他已昏迷失去意识!胜负已分!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妄图吞噬他的本源?!”
申屠介耸了耸肩,刚想辩解什么——
李长生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大袖一挥!
“唰!” 一道柔和的光芒包裹住已经彻底昏迷、气息萎靡到极点的克己,瞬间将他传送出了赛场!
做完这一切,李长生才冷冷地扫了一眼观众席上方的虚空——那里是监察使所在之地。
出乎意料,那片虚空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仿佛默认了李长生的处置!
李长生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朗声宣布,声音传遍赛场:“胜者,申屠介!三日之后,于此地,开启最终‘三王决斗’!刘烨!轩辕雅霜!申屠介!届时进行最终决战!”
宣布完毕,李长生的身影瞬间消失。
赛场外,李长生仔细检查着昏迷不醒的克己,眉头越皱越紧。
“力量被吞噬殆尽,本源也受损严重……但奇怪的是,”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凝重与疑惑,“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那家伙的混沌气息……做得如此干净彻底,是怕被我发现什么吗?真是警惕得可怕……”
他叹了口气,看着克己苍白的面容:“幸好介入及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和修行根基,但这身苦修而来的力量……却是彻底没了。能否重头再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混沌的阴影,似乎已然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这场万众瞩目的盛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