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银城市区穿过,她一路给他介绍着这座自己在其中生活了八年的城市。车从自家院子门口经过,一直往二姐夫工作的五车间开去。
她说:“我妈就安葬在我二姐夫他们车间后面的山里,要爬山,我得先借用一下我二姐他们单位的卫生间。你在车上等我会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说:“行,我陪你一起去。”
她把车停在五车间一进门的篮球场上,带着他直奔五车间的旱厕。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二姐夫和他正站在车边说话呢。
她赶紧走过去叫“姐夫”,然后说:“姐夫,这是向东,我俩已经领证了。”
二姐夫笑着说:“知道了,我听爸说过他那天来的事,刚听他说你们已经领证了,回来看咱妈咱爸,那你们赶紧去,我骑摩托车,先回去做饭,悦悦这两天正复习准备期末考试,等下也该放学回家吃饭了。我在车间里,看到这车开进来,就觉得是你来了,还真是的。咱爸知道你回来吗?”
她说:“不知道,没跟他说。”
二姐夫嗔怪:“那你应该先打电话跟咱爸说一下的。行了,你们赶紧去,看完咱妈赶紧回家看咱爸,我也得赶紧回去买菜做饭了。”说完,还跟向东握了握手。
两人上车,往山里开,她把车停在山脚,他一手捧着那把康乃馨,一手扶着她上山。
走到母亲坟前,她拆开花的包装,把包装纸铺在地上用花束压着,招呼他和她一起跪在母亲面前,柔声说:“妈,我们来看您了。这是向东,我俩昨天已经结婚了,您可以放心了,我以后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他说:“妈,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照顾好潘雪,跟你一样爱护她,比你还爱护她。”说完,揽过她,亲了亲她的眉心。
她说:“好了,我妈知道了。来,你帮我把这些花苞都揉开,正好咱们在这儿陪陪我妈。”
阳光一览无余地洒在两人一冢上,和风轻拂,一对燕雀从天空飞过,有点好奇,俯冲下来看了一眼,然后一上一下,相互追随着直冲云霄。
两人抬头看,他突然凑过来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她转头温柔地对他笑。
她把开好花苞的鲜花,在坟前的砖地上,摆成两颗串联在一起的心。然后站起身,整理完自己的衣服,又为他整理衣服,然后拉着他的手,对长眠在冢中的母亲说:“妈,我们回去啦,下次再来看您!”俯身收拾起地上的杂物,他伸手接过,她一步三回头,他亦步亦趋,紧紧追随。
车开到院子门口,她轻轻鸣笛,门房大爷走出来为他们开大门,她放下车窗,问:“董叔叔好!”
门房大爷笑呵呵说:“老四回来了!快去看看你爸,好久没见了吧?有一年了吧?我刚才看见你车开过去的,是先去看你妈了吗?”眼睛一直打量着向东。
她笑着说:“对,先去看了看我妈。董叔,这是向东,我爱人,我俩昨天领证。”转头对他说:“爱,你帮我拿一包糖给董叔。”
他赶紧拉过放在后车厢的袋子,取出一包大白兔递给她,她把糖递给董叔,说:“这是我俩的喜糖。”
门房大爷笑的合不拢嘴,接过糖,说:“恭喜,恭喜你们!你妈要在,不知道多开心!这小伙子那天来过,我认识呢,我给他指的你家!”眼睛里竟似有泪光闪动。
他说:“谢谢您啦,董叔!”
她加油,车进门,左转,后视镜里董叔背对着他们,好像真的在擦眼泪?他也注意到,问:“你跟他很熟吗?”
她答:“他就住我家楼下,他是替我妈高兴呢!”
停车,他让她把车钥匙给他,自己先上去,他在后面搬东西,背包也让她留给他帮她背,她笑着都依了他,自己上楼,推门进去。
二姐夫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见她一个人进来,奇怪地问:“诶,那谁,向东呢?”
她笑着说:“他在后面搬东西。”然后进了卫生间,听见他上楼放下东西,姐夫问:“东西多吗?需不需要我下楼跟你一起搬?”他答:“不用了,你忙吧,我再跑一趟就可以了。”然后父亲的声音,说:“这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她从卫生间出来,说:“这些礼物是他爸昨天特意送到J城,让我们拿给您的。”
他再次抱着一堆礼盒进门,父亲说:“拿这么多东西干嘛?”语气是欣喜的。
他答:“爸,我听潘雪说你喜欢喝竹叶青,我爸托人找到两箱,专门拿给我,还有这些礼物,都是我爸让我们给你拿来的,他和我妈还在上班,说以后有时间了,专门来看你。”
父亲连声说:“那好、那好!谢谢你爸爸、妈妈。”
看着俩人问:“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他答:“大前天,是大前天吧?在山丹找到她,前天回到J城,昨天我俩去领了证,今天就回来看你和我妈了。”
父亲问:“已经领证了?那你们办不办婚礼?”
她说:“我明天就要回山丹,四位外国专家还有两个师弟都在那儿等我呢,我们就不办啥婚礼了。”
父亲一脸失望:“不办了?!你妈还一直说小四子结婚我们要给她好好操办一下呢!”
她说:“我妈要在我肯定听她的。现在……确实没时间,等下我们就要走了。”
父亲吃惊:“等下就要走?不住一晚上吗?”
她说:“山丹那边我请人帮忙照顾那几位专家到明天中午,明天下午就要赶回去。从银城走来不及。”
父亲失望极了,闭着嘴巴不说话。
二姐夫抽空倒了两杯茶端过来,说:“这到家了,咋还站着说话呢?赶紧进屋坐下说。”
三人进客厅,沙发上坐下,二姐夫把茶放在茶几上,又端了父亲的杯子去加水。
过了会儿,她问:“您什么时候从海南回来的?我二姐在那儿还好吗?”
父亲说:“我清明节前回来的,你二姐夫陪着我给你妈过的三周年,知道你忙,也没喊你回来。你二姐在海南挺好的,海南生意好做,能挣到钱,就是你二姐太辛苦了,每天开十几二十个小时的车,她恨不能一下子把车钱挣回来,又舍不得让别人开她的车,说别人不爱惜,挣得钱还不够修车子的。”
她默然。
过了会儿,问:“婷婷在那儿好吗”
父亲说:“她挺好的,她考进了他们那儿最好的海南中学,按成绩分进了第二好的重点班,住校,每个周末回家,你大姐夫去学校接她,有时候让你二姐去接她。我去她学校和她宿舍看过一回,跟你们那个大学差不多,条件很好。她班上说是有同学开着跑车去学校上课。不过那样的孩子都是家里有钱,交了赞助费的。这样的孩子座位反而都安排在前排。婷婷现在坐最后一排,看不见黑板,他爸爸去找过一回,班主任苦笑,说没办法,人家爸爸赞助了几百万的。”
两人听的骇然。
他问:“开跑车去上学?高中生?”
父亲说:“是地。也不知道家里做什么的,那么有钱。”
她问:“我大姐和我姐夫,他们怎么样?”
父亲说:“你姐夫还在那个单位,干的挺好的,跟他那个财务经理,两人关系好得很,天天在一起吃饭喝酒。你大姐现在在一家投资公司,公司背景很骇人,据说董事长是一位姓聂的女将军,公司没几个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说是在海南投资了五十多个亿,全是些烂尾楼,也不知道钱还收不收的回来。”
两人听着这天方夜谭,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