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回到包厢,方皓峰说:“走吧,带你们去看看西湖。”
径直带她们来到苏公堤边,租了一条画舫。
方皓峰背对船头,叠放着伸长两腿,单肘支在船舷上,闲散地坐在两人对面,艄公在船头一边摇橹,一边介绍:苏堤春晓,曲院风荷,断桥残雪,三潭印月……这回不是走进历史,是划进了唐诗宋词里。
七月的西湖,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红花别样红的好时节。作为一个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南方人,她第一次见荷花,还是如此亲密地近距离接触,简直陶醉、沉醉了。不只是荷花,岸边轻拂的如烟翠柳,隐约绰约在绿荫中的湖心小岛,岛上峥嵘一角的雕梁画栋、黑砖青瓦,湖面上蜿蜒简约的苏公堤,线条舒缓优美的石拱桥,还有咏叹调一样的断桥,和着湖上粼粼的波光、吱吱扭扭的摇橹声和桨板拨水的“汩汩”声,汇成一首诗……她不敢说话,只张大眼睛,想把眼前的美景一一收进眼里、心底……
同学一直看着她笑。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她轻轻咳了一声,说:“真美啊!咱们可以去那岛上看看吗?”
春子的手在后面悄悄扯她的衣服,她扭脸看春子,春子微微摇头。
同学说:“可以呀!”用杭州方言对艄公说了几句话。
她连忙阻止:“咱们去过岛上还能再坐船吗?我还没坐够!”
同学说:“他送咱们上岛,就要去接其他的客人了。”
她一脸失望,说:“那咱们不去那岛上了,我还没坐够,没看够呢!”
春子又扯她的衣服,她再看春子,春子用眼睛示意她别那么多麻烦。
同学笑了,说:“我问问他能不能等我们。”回头用杭州方言跟艄公商量。
春子小声对她说:“刚才你没看到吗?这船是按时间收费的,一小时好像要六百块钱。”
她张大嘴巴,无辜地摇头。
同学跟艄公商量完,笑着说:“可以,我叫他送咱们上岛,在那边等着咱们,再送咱们回到刚才上船的地方。”
岛上的风光很美,花木扶疏中似乎还藏着深宅大院,她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座湖心岛是天堂里的天堂吧?”
同学和春子都笑。
春子问:“这里面还住着人吗?能在这里盖别墅的人得多有钱啊?”
同学说:“光有钱恐怕还住不了这里。”
她突然想起来,问:“不是说金庸在西湖边买了一栋别墅,不知道在哪儿?而且他好像还要在浙大招研究明史的研究生?”
同学摇头表示不清楚。
春子问:“诶,潘雪,你那么喜欢金庸,为啥不等着明年报他的研究生?”
她笑:“我都不认识金庸,怎么喜欢他了?我只是喜欢看他的武侠小说,谁知道他这只下蛋的公鸡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别说我没想跟他研究明史,就算想,他老人家肯定也不会收,我对明史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倚天屠龙记》和《碧血剑》。他的小说涉及到明朝的就这两部吧?”
春子想了想,说:“《鹿鼎记》里好像还有一点点。”
同学笑着说:“听说过金庸,没看过他的书,不了解。”
她笑着对春子说:“金大侠如果招研究他武侠小说的研究生,咱俩或许可以去凑个数。”
春子眼睛里有光一闪而过,笑的灿烂。她知道她一定跟她一样,想起了她们当年交换着看金庸武侠小说的情形。
再次坐船回西湖岸边的时候,她们略微恢复常态,可以处身西湖之外欣赏西湖的美。
她说:“我好像闻到花的清香,这是荷花的香味吗?”
同学说:“应该是吧,我都闻习惯了,感觉不到了。”
她笑:“明明是幸福,被你说的像是不幸。”
三人笑。
她说:“要是能把船划进荷花丛中,凑近去闻闻,摸摸那花,就好了。”
同学笑,说:“可能不行,我问问。”扭头跟艄公商量,回头说:“他说不行,那下面有根茎,行不了船。”
她遗憾地“哦”了一声,随即释然,说:“‘可远观不可亵玩’,挺好的!”
同学眼睛一直看着她,咧嘴笑了。
她问他:“你发现没?你在这船上一根烟也没抽,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几乎一支接一支在抽烟。为啥?”
同学一愣,说:“就没想起来抽。”
她抿嘴一笑,问:“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也经常泛舟西湖?”
同学摇头,笑着说:“我自己从来不来,都是接待客人,才顺便过来看看。”
春子笑:“就像咱们从来没想过要去敦煌,去看月牙泉、鸣沙山一样。”
她笑,说:“我们那次陪亚行农业司司长,看完项目去了敦煌,那确实还是很值得去的。”想了想,笑着说:“那儿的风景,可以说是西湖的反义词,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美——悲凉、壮阔,要配马头琴和胡笳。这儿,像朱自清说的,是violin上奏着的名曲。”
春子和方皓峰看着她笑,都摇着头说:“想象不出来,有机会去看看。”
她慷慨地发出盛情邀请,说:“去那儿,我可以胜任你们的专职导游,直接去找我就行。”
两人都笑着说“好”,神情却告诉她,这是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上岸了,没见车和司机,同学说:“不知道咱们要玩多久,让他先回去了。”然后热情地要为她和春子拍照留念,她还请一位路人帮他们三人拍照留念。
同学问:“你们晚上住的地方订好没?要没订我帮你们先安排好,等下吃过晚饭怕没房了。”
春子连忙说:“哎,不用了,我们订好房了,新新酒店,你知道在哪儿吗?”
同学笑着说:“那很近,走路就能过去。我先带你们去吃晚饭,然后送你们回房休息。”
没走几步,同学带她们走进西湖边一家装修风格浓烈,色彩斑斓、格调小资的餐厅,里面坐满了客人。服务员引他们到最里面一张空桌上坐下,送来菜单,方皓峰让她俩点菜,两人都推说不熟悉,请主人随便点,自己不忌口。
方皓峰点到第四道菜的时候,春子无论如何不让他再点,说:“三个人吃四个菜,足够了,中午四个人吃了十二道菜,已经深感盛情,晚上没必要再浪费了。”
她也笑着说:“要不够再点呗,浪费不好!”
同学笑着从了她俩。
菜一盘盘送上来,每一盘都得到她和春子的盛赞,同学看她们真心喜欢,也很开心。
春子说:“其实就这样的餐厅吃饭最好,又实惠味道又好。有一回来杭州,别人请我们去楼外楼,做的难吃死啦。”
方皓峰笑:“那地方就是名声在外,专门骗游客钱的,我们本地人都不去。还要提前订座,高峰期提前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订上。”
四盘菜全部吃到光盘,同学问:“没吃饱吧?要不要再加两个菜?”
春子说:“饱了饱了,这才是请客的最高境界呢,一是说明饭菜好吃,二是说明宾主融洽,谁也没拿对方当外人。”
同学听了格外高兴。
离席的时候,春子起身动作猛了,头撞在餐桌上方的装饰板上,擦破了额角,她踮起脚看,说:“呀,真撞破了,渗出血来了。”拿餐巾纸轻轻地去擦。
春子说:“没事没事。”
方皓峰笑着说:“这是好事情!我们杭州人说‘贵人额角高’,说明你以后一定会发达。”
她笑,说:“不是以后,现在已经发达了。”
春子拉她,不让再说。
同学送她们到新新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