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她和春子有两个约定:
一是要一起去登一回黄山,看一看如她家那幅挂历上展示的,黄山的奇松、怪石、云海、温泉。那时候,她不止一次和春子一页一页翻开她家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幅挂历,欣赏、赞叹黄山的秀美,更因为黄山是她父母家乡的名山而自豪不已。大二暑假她陪已经退休的母亲回到阔别十九年的家乡,顺道去了黄山,春子因为她的捷足先登耿耿于怀,她答应春子,一定会陪春子去,因为黄山值得一去再去。
二是要一起去瑞士爬一回阿尔卑斯山,这个愿望源自春子家书房里挂着的一幅挂历,也因为她们都看过秀兰邓波儿演的电视剧《海蒂》,都想去看看海蒂和彼得放羊的山坡,在海蒂爷爷阿尔卑斯雪山小木屋阁楼的厚干草上打几个滚儿,尝一尝新鲜羊奶配黑面包的滋味。
现在,她想带春子来看看这里:看一看蓝的像一泓水一样深、一样静、一样让人想要投身其中的天空,看一看仿佛深吸一口气就会被吸进嘴里,融化在胸中的白云,看一看雪线下层层叠叠的苍松翠柏,听冰泉幽咽的低吟,感受高原草甸的厚实绵软,呼吸林木发芽春草萌动的馨香。
到了草原上,不需要路站长、王副站长介绍,四位专家充分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反客为主开始为其他人上起课来,最兴奋的是威廉姆斯,他说这里的原始性,使得这里成了很好的生物物种种质资源库,极有可能发现在其它地方从没有被发现的新物种。
中午,他们回到保护站,食堂已经准备好一桌丰盛的大餐,有些肉她吃着怪怪的,不像是熟悉的牛肉、羊肉,郝教授低头让她:“不要问,吃就对了。”三位专家大概也有同感,问她都是什么,她按路站长他们教的,全都说成是牦牛肉、羊肉,甚至马肉、狗肉、猪肉,专家们狐疑地尝了尝,不再下筷,只去吃熟悉的牛、羊肉。小贺笑着说:“三位专家,其中有一位是生态保护专家,晚饭吃简单一点就行,要不得饿肚子。”
吃完饭,坐在饭桌边喝了几杯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全部人重新上车,出发去另一边的干旱、半干旱草原。
按计划完成一天的考察任务回到保护站,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吃过晚饭,王副站长带他们去临时住所,房间里设施太简陋,没有工作条件,斯塔克问:“可不可以借会议室用?”于是放下行李,考察组来到会议室,先讨论确定第二天的行程,斯塔克打印出来,多打印了一份给王副站长。然后郝教授陪着技援专家工作,她问需不需要翻译,郝教授笑着说:“他们如果有问题,说的也都是专业词,你留这儿也帮不上忙,我自己对付吧。”于是她跟小贺一起回房间休息。小唐辛苦一天,吃完饭进到他和郝教授的房间没再出来,早就睡着了。
保护站卫生条件艰苦,她和小贺俩人用房间里的脸盆,在凉的扎手的冰水里加了点热水,胡乱洗了脸、洗了脚,却被上厕所的需要难住,站里的老式旱厕,离房间很远,在院子外面的下风口处。临睡前,俩人犹豫再三,决定去房子后面解决,不止安全,比厕所要干净的多、空气也好的多。俩人偷偷摸摸、悉悉索索蹲在房后,小贺一直压低着声音教她:“小声点儿,小声点儿。”搞得她愈发紧张,控制不住节奏,脑子里回忆起小时候有记忆后唯一一次尿裤子的经历。
回到房间里,小贺还在笑她。她就给小贺讲自己三、四岁时候尿裤子的故事:母亲带她去咸阳出差,母亲在楼上开会,她在楼下花坛里和一群小朋友玩捉迷藏,玩了好长时间,玩得好开心呀!有大孩子提议去上厕所,上完再接着玩儿。一群孩子来到厕所,别人都飞快蹲下,响起一片“嘘嘘”声,她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裤子,所有小朋友解完手都来帮她解裤子,谁也解不开,有大孩子说:“实在不行,你就尿裤子吧,我们去跟你妈证明,不怪你!”她忍无可忍、无可奈何、无比羞耻地,站在茅坑上,在一群刚结识的小朋友的围观下,一边哭一边尿在了棉裤里。那会儿春节刚过,还没脱棉裤。
小贺听了她的故事,笑的在床上打滚儿,说不记得自己有尿裤子的经历了。她假装哭着说:“我刚才又重温了一遍尿裤子的记忆。”刚站起来的小贺又笑翻在保护站的厚棉被上。止住笑,起来对她说:“我怀疑他们这被子直到盖破都没洗过,咱别脱衣服了,就这么盖着睡吧。”
山里的夜很冷很黑,棉被很厚很重,她睡的很沉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