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
一条生命就这么逝去,可还比不上两天的口粮。
妞妞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嘴巴里面还一直说着“招娣”。
伊人问她,招娣和她说了什么。
妞妞哭着,断断续续的,“招娣……招娣说……要去找她娘……她说她想她娘……要去找她娘……”。
王家人对孩子不好,孩子小时候还有对亲娘的印象,对母亲的眷恋使得小家伙有了投奔亲娘的想法。
谁知道,不小心跌入了河里,村头的这条大河很长,养活着不少村子,也不知道招娣是从哪里掉进去的,尸体被冲向了下游,直到被人发现。
回到家里的王家人,嘴巴里面还在骂骂咧咧,王老头和王老婆子都是狠毒之人,尖酸刻薄的脸上,没看出半分对这个孩子的可惜,反而极尽咒骂之语。
“扔出去,随便扔到哪里,晦气东西……”。
王老大媳妇看着他们,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彻骨的冷意从脊椎骨往上蔓延开来。
他们对待老二唯一的孩子都是如此,那更别说家里这些孩子。
招娣为什么会死?昨天晚上要不是他们,招娣也不会死。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从公共食堂里面只拿了一个窝窝头的招娣,还没等离开食堂,就急忙啃了起来,王老头看着她的动作,阴冷的眼光看得人心里发寒。
王老婆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正吃着的招娣,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招娣被拍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窝头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来不及喊疼,小招娣立马就要去地上把窝窝头捡起来,比他更快的是早就做好准备的王老头。
招娣的窝窝头没了,被他们给抢走,负责做饭的李大婶开口,“欸,你们把孩子窝窝头还给她,跑什么,她爷爷个腿儿,瘪犊子,还要不要脸,连个孩子的口粮都抢,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托生的。这是第几回了,我非要和大队长反映反映……”。
老两口走远了,招娣哭着去追他们,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一直饿肚子的招娣。
一路追赶,直到回到家里,招娣也没拿到窝窝头,反而被他们奚落了一顿。
王老婆子:“吃吃吃,你看看这桌子上哪有你的窝窝头,没了,全没了。你想吃,去找你爹你娘,要不是我们在地里干活,你能吃上饭?死一边去。
哭什么哭?你爹没了,那就去找你娘,我告诉你,你娘改嫁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喏,前头原来的高王村,你去那里找,那个狠心的女人,你看她能不能给你一口吃的……”。
王老头可不管他们,拿起窝窝头就往自己肚子里面塞,其他人各顾各的吃着。
其他两家的孩子都有爹娘护着,他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
王老婆子倒是心疼自己的老三,但是窝窝头是王老头子捡回来的,他捡到之后直接就在路上几口解决了,连王老婆子都没给。
想要从他嘴巴里面夺食?门都没有。
可怜的招娣肚子里面空荡荡的,饿的连个劲儿都没有。
中午的窝窝头,招娣想着慢慢地吃,结果还没到家门口,就被王老婆子抢走。
到了晚上,招娣学聪明了,拿到窝窝头就往嘴里送,可她还是低估了王老头他们的自私和恶毒。
原来他们还是等回到家以后,才抢走招娣的窝窝头。
后来发现招娣不回家了,他们想要抢孩子的口粮倒还要点脸,知道避开人群后再抢,生怕人家看到。
现在装都不装了,人家看到也没影响,脸面都不要了,窝窝头刚到招娣手里,就没了影儿。
可怜的招娣哭着出去,不知道哭了多久,路上遇到了兜里揣着窝窝头的李大娘。
李大娘在公共食堂里面干活,怎么着都能弄上一点东西回来。
昨天伊人她们没去食堂,食堂里面就剩下了两个窝窝头,直到锅都刷了,都没人认领。
李大娘和干活的另外一个大娘对视了一眼,两人把窝窝头偷摸着藏起来,心里也忐忑,生怕那个没来的又跑过来闹。
直到她们收拾好,食堂都要关了,还没人过来,两人才偷摸着把窝窝头给分了。
路上听到小孩子的哭声,李大娘一看是招娣,问了几句。
招娣哭着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李大娘,李大娘一边怒骂着老王家一家,一边摸了摸怀里凉透了的窝窝头。
想到家里的孩子们,李大娘狠了狠心,没把兜里的窝窝头拿出来,还是走了。
自己家的孩子都管不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家家里的孩子。
昨天夜里,伊人看到的那几个偷地里东西的家伙,就有招娣。
村里几个肚子饿的冒酸水的孩子听到招娣的哭声,带着她一起去了地里。
地里的红薯已经开始长成,几个孩子偷摸着摸出来,虽然最后被大人给发现,但是他们还是偷走了一些。
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啃着生红薯,虽然不能完全填饱肚子,但是至少也能吃个半饱。
几个人多出来的那两个也都给了招娣。
早上起来,因为昨天晚上的愧疚,李大娘特意让招娣来到自己身边待着,没着急给她吃的。
王家人早早的就领着粮食离开,王老头没走。
频频看来的王老头像苍蝇一样,盯着招娣不松眼,最后还是大队长让上工,他才离开。
他一离开,李大娘就从里面挑了一个大一点的窝窝头给了招娣,公共食堂里面的窝窝头有大有小,大的是分给男人,小的一般分给女人和孩子。
他们在地里干的农活量不同,吃的东西份量也不同。
李大娘特意做了记号,从王老头那个大窝窝头揪了一些下来,揪下来的那些放在了招娣的窝窝头上。
王老头是个怂蛋,欺软怕硬,在那个家里也只敢欺负没爹没娘的招娣,拿到小一些的窝窝头,也不敢理论,就被李大娘几句给轰走。
可怜的招娣总算是吃到了属于她的粮食,也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顿饭。
吃完饭,招娣去找了妞妞,这才有了早上那一幕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