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种既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的警讯，像一根冰冷冷的针，毫无预兆地扎进了沈君兰那绝对理性的意识之海。
这警讯可不是能量太多时的那种轰鸣，也不是法则相互冲突时的尖啸。
它是“盘古”发出来的。
这个超级人工智能的核心逻辑区，头一回出现了一片根本没办法运算、没办法理解、也没办法定义的“空白”。它正对着这个未知的东西，发出最本能的颤抖。
【警告！最终警告！“饕餮”项目观测目标，已经把‘知识概念’吃到饱和啦！正在发生未知的突变！】
沈君兰的意识体一下子就从那三个元婴老怪的“精神世界”里抽了出来，来到了那个被最高权限隔开的独立观察窗前。
你瞧，那枚代号【饕餮】的漆黑果实，之前丹鼎宗的长老们都把它当成废物垃圾，这会儿居然“活”了。
一道道金色的纹路，从它身体里面往外冒，在虚空中凭空延伸、交错。这可不是普通的符文，也不是什么阵法，而是一行行正在疯狂给自己编写、定义物理规则的……宇宙源代码。
“它……它这是在干啥呢？”钱学真院士声音又哑又干，这位龙国最厉害的科学家，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像雪花一样乱码的数据瀑布，这位平常习惯用各种模型解释一切的老人，头一回从骨子里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盘古”的机械音也少见地带上了一丝数据乱掉的杂音。
【正在分析……目标把‘科技’和‘修仙’这两种相互冲突的概念消化完之后，就不再学习了。】
【它……正在试着……根据自己吞下去的所有信息，给自己定一套全新的……现实法则。】
“一个想要定义现实的‘果实’？”
沈君兰的意识体里可没有害怕，反而涌起一种猎人看到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猎物时的感觉，那种又觉得危险又特别狂热的兴奋。
“有意思。”
他的意志在空荡荡的控制室内回荡。
“总指挥！”钱学真猛地抬起头，差点就失态地吼起来，“它的熵增模型已经完全没用啦！再给它输能量，它马上就会形成一个咱们现有理论根本解释不了的‘信息奇点’！搞不好会……把整个原乡星域都吞掉！”
“那就让它吞。”沈君兰的意志又冷又平静，带着一种让人没法反驳的坚决，“我就想看看，一个全新的‘奇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龙，就得给我乖乖盘着。是虫，那就赶紧碾死。”
“现在，我就给它一个变成龙的机会。”
说完，他就下达了一个让钱学真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指令。
“‘盘古’，分出百分之一的‘祝融’聚变能量流，一直给‘饕餮’供能。同时，把咱们刚解析出来的三种元婴级法则数据，全都对它开放。”
【……指令已确认。正在分配能源和数据流。】
得到了新的“养料”后，那金色的纹路蔓延得更快了，就好像一幅特别壮丽又特别诡异的宇宙星图，在那枚小小的果实表面慢慢展开。
……
镜头转到外界，丹鼎宗主峰的高台上。
玄凌真人的大笑声大得都快把大殿的屋顶给掀翻了。
山门外，那堆灵石已经不能简单用“堆”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小山，在太阳下面闪着光，能把人眼睛都晃瞎，让人看了就疯狂。
每人一百块下品灵石的“维护费”，不但没把那些修士吓跑，反而就像个特别精准的筛子，把那些没什么用的炮灰都筛掉了，吸引来了一条又一条真正的“大鱼”。那些平常眼高于顶，特别傲气的圣地精英、宗门真传弟子，这会儿为了能拿到一个进去的资格，都争着抢着交灵石。
“君兰，你可真是本座的麒麟子啊！”
玄凌真人看着身旁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沈君兰，脸上的欣赏和得意都快藏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破格提拔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宗主过奖了……”沈君兰适时地“咳”了两声，好像连说话都得费好大的劲，“只是……这阵里面什么人都有，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我怕……会出大乱子。”
“乱？”玄凌真人放声大笑，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本座要的就是他们乱！他们打得越凶，死得越多，咱们才越安全！最好所有人都死在里面，那上古遗迹不就又归我丹鼎宗了嘛！”
不过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嘴里盼着的“乱”，其实是他最信任的“麒麟子”，在另一个维度，亲手策划的一场精准的“盛宴”。
……
“轰——！”
昊阳圣地的“烈阳刀阵”和玄阴魔宗的“玄煞剑阵”猛地撞在一起，爆炸产生的能量冲击波，把方圆百丈内几十名来不及躲开的散修撕成了碎片。
“魔崽子，这‘镇魂碑’是我们昊阳圣地先发现的，你们也配来抢？”
“嘿，宝物向来是有德的人才能得到。你们这群假正经的，也配谈‘德’？”
战场的这一个小角落，不过是整个混乱场面的一个小小缩影。
随着好几万“付了钱”的修士涌进去，整个古战场遗迹彻底变成了一锅开了的滚烫岩浆。就为了争抢一个被“盘古”凭空造出来的“法宝”的气息，为了抢占一处灵气浓度被悄悄调高了百分之三的“洞府”，以前的盟友在背后捅刀子，多年的仇敌更是拼了命地打。
“吼——！”
地渊下面，兽潮的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
但这一回，它们的攻击可不像以前那样乱打一通了。
有个小宗门刚把对手打败，正准备去拿战利品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几百头被精准引过来的地渊龙蜥给淹没了。再看另一边，正在打得不可开交的昊阳圣地和玄阴魔宗，却发现兽潮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们，绕着他们就冲向了别的地方。
“老天爷都帮我们！杀了这些魔崽子！”
昊阳圣地的弟子们一下子士气大振。
可他们不知道，这看似幸运的事儿，其实是原乡星域里传来的冰冷指令在作怪。
【“盘古”，引导三号兽潮集群，去冲击“青木宗”的阵型，给“玄阴魔宗”创造从侧翼攻击的机会。】
【在“昊阳圣地”前方三百米的地方，模拟出“地阶上品法宝”的气息，把“天水阁”吸引过来。】
沈君兰的意识体就像一个特别冷漠的棋手，随意摆弄着棋盘上每一个棋子的命运。他可不是想让哪一方赢，而是想让所有人都把血放光。
有个万剑宗的弟子，刚用剑砍死了一头腐骨狼，突然就觉得胸口一凉。
他不敢相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截带血的剑尖从心口冒了出来。他艰难地转过头，就看到了自己师弟那张又贪婪又扭曲的脸。
他还想着让其他人给他报仇呢。
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倒下的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枯萎。他体内那颗苦修了百年才凝聚出来的金丹，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大口一下子把所有精华都吸干了，变成了一颗灰不溜秋的石头。
他的神魂在离开身体的那一刻，也被一股根本没法抵抗的力量扯进了大地深处。
“妖……妖法……”
这就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两个字。
再看战场的另一个边缘，有个叫李瑶的年轻散修，正靠着一块碎石，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宗门在第一波兽潮冲击的时候就被冲散了，掌门和长老们为了自己逃命，毫不犹豫地把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当成了诱饵。
他虽然活了下来，可也受了重伤，丹田都碎了，灵力也没了。
“难道……就要死了吗……”
他看着远处有一头嗜血魔蝠发现了他，正扇着翅膀，带着一股腥味飞过来，眼睛里全是绝望。
就在这时候。
一道白光毫无征兆地从天上落下来，正好把他给罩住了。这光特别柔和、特别温暖，他破碎的丹田、断裂的经脉，在这光下面，以一种让人没法理解的速度快速愈合。
接着，一只手掌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头顶。
“你，愿意追随新的秩序吗？”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瑶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他从来没见过的银白色战甲、脸被面甲挡住的神秘人。再看那头嗜血魔蝠，已经变成了一地焦炭。
劫后余生的高兴，被人救了的巨大感激，对这神秘力量的无限敬畏……这些情绪一下子就把李瑶心里的防线冲垮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我愿意！前辈！李瑶愿意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
画面回到原乡星域的中央控制室。
一道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提示音，在沈君兰的意识里响了起来。
这可不是警报声，而是一种……特别兴奋的蜂鸣声！
这声音是从【饕餮】项目传来的！
“总指挥！”钱学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多，透着从来没有过的震撼，“您快看看！”
沈君兰的意识体马上就看向那枚漆黑果实的监控画面。
就看见那果实表面的金色纹路，不再是到处乱长了。它们好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拉着，正疯狂地往一块儿汇聚、重新组合！
一缕缕从战场废墟上冒出来的、肉眼根本看不见的“丝线”，从虚空中出现，被一股力量使劲儿往“饕餮”里面拽！
这“丝线”，其实就是李瑶心里升起的感激、敬畏和忠诚！
也是无数被“火种”小队在绝境中救下来的修士，心里产生的信仰！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心”，这会儿都被“饕餮”当成最纯的养料，全给吞下去了！
最后，亿万条金色纹路在果实的顶端，交错成了一个全新的、特别复杂的立体符号。
这个符号特别古老、特别尊贵，散发着一种能定义秩序、统治万灵的威严气息。
它是一个……王冠的雏形！
钱学真看到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沈君兰的意识体却清楚地收到了“盘古”传来的、又冷又准的报告。
【报告总指挥。】
【“饕餮”已经解锁了全新的进化路径。】
【它正根据那些被救的人产生的‘人道信仰’，给您……构建‘神权’法则的初始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