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剑庐深处的锻剑声
蜀山的剑庐藏在西峰的山谷里,终年缭绕着青灰色的烟。烟不是寻常柴火的烟,是灵煤燃烧时混着百种矿石气息的雾,雾里飘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像无数柄剑在低声共鸣。
楚根站在剑庐入口,望着那片依山而建的石屋。石屋的墙壁上嵌满了各式各样的剑坯,有的带着未打磨的毛边,有的已隐约可见剑脊的纹路,阳光穿过雾气落在上面,反射出冷硬的光。
“新来的?”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从石屋里走出,他皮肤黝黑,胳膊上的肌肉虬结,手里拎着柄比寻常锤子重三倍的“玄铁锤”,锤头还沾着滚烫的铁屑,“清玄长老说的就是你?叫楚根?”
楚根点头:“是。”
“我是这里的掌炉师兄,姓王,你叫我老王就行。”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剑庐可不比演武场,这里没有花哨的剑招,只有一锤一火的实在活。想进这里学锻剑,得先过三关:识矿、烧火、抡锤。过不了,趁早回你的清玄峰练剑去。”
楚根看着老王胳膊上被火星烫出的疤痕,忽然想起白杨镇的铁匠铺。爹抡锤时的样子,铁砧上跳跃的火苗,还有淬火时“滋啦”的声响,与眼前的剑庐重叠在一起。他握紧拳头:“请王师兄赐教。”
老王领着他走进最大的一间石屋。屋里比外面热得多,中央是个丈许见方的“灵火灶”,灶里烧着通红的灵煤,火苗是奇异的碧色,舔着一块半人高的玄铁砧。砧旁堆着小山似的矿石,有的泛着银光,有的裹着铜绿,有的摸着像冰,有的却带着温热。
“第一关,识矿。”老王指着那些矿石,“这些都是锻剑的基础料,有‘寒铁’‘云纹石’‘星髓’‘火铜’……你得在一个时辰内,把它们认全,说对每种矿石的性子和用处。说错一种,就算没过。”
楚根蹲下身,拿起一块泛着寒气的黑色矿石。指尖刚触到,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凉意——像万兽谷玄甲麟内丹的寒气,却更纯粹、更沉静。“这是寒铁,性阴,能凝剑气,多用于剑刃。”他脱口而出。
在白杨镇打铁时,爹常用类似的“玄冰铁”锻打砍柴刀,说这种铁淬过火后,刀刃能冻住木头的纤维,砍柴更省力。
老王挑了挑眉,没说话。
楚根又拿起一块布满银色纹路的石头,石头很轻,却异常坚硬,用指甲划都留不下痕迹。“这是云纹石,性韧,掺在剑脊里能让剑身更有弹性,不易折断。”
这像极了爹说的“绵钢”,打农具时掺一点,锄头、镰刀就不容易崩口。
他一块接一块地认,声音不高,却句句笃定。寒铁的凝气、火铜的导热、星髓的聚灵、云纹石的韧性……那些在蜀山典籍里看过的矿石特性,忽然与少年时在铁匠铺摸过的铁块、敲过的钢坯重叠,变得鲜活而具体。
一个时辰后,楚根认完了最后一块“雷纹石”。老王抱着胳膊,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还行,没把寒铁当火铜。不过认矿只是入门,知道怎么用才是本事。跟我来。”
他领着楚根来到灵火灶旁,灶边摆着十几个不同大小的风箱,风箱拉杆上刻着细密的符文。“第二关,烧火。”老王指着灶里的碧火,“这是‘地脉灵火’,温度能随你的灵力调控。你得把这块‘百炼精铁’烧到‘流金’状态——既不能太烂,也不能太硬,刚好能敲出剑坯的形状。”
说着,他扔给楚根一块拳头大的精铁。精铁黑漆漆的,看着不起眼,楚根掂了掂,比同体积的铁块重三倍,上面还隐隐有层油脂似的光——是被反复锻打后,铁里的杂质被逼出来形成的“铁膏”。
楚根深吸一口气,握住最小的风箱拉杆。他没有急着拉,而是将一丝先天真气注入拉杆的符文里。符文亮起淡金色的光,风箱里吹出的风立刻带上了灵力,吹进灵火灶,碧色的火苗猛地窜高半尺。
他一边拉风箱,一边用先天真气感知精铁的变化。灵火的温度顺着铁传到他指尖,他能“看”到铁内部的分子在高温下剧烈运动,原本紧密的结构渐渐松动,黑色的杂质像汗珠一样往外渗。
“力道不够!”老王在旁边吼,“灵火要‘裹’住铁,不是‘烤’铁!用你的真气引火,让火苗顺着铁的纹路钻进去!”
楚根恍然。他想起在白杨镇淬火时,爹总说“火要跟铁亲”,原来不止是温度,更是“渗透”。他调整真气的流转,让风箱吹出的灵力风带着火苗,像水流一样包裹住精铁,一点点往铁里面钻。
半个时辰后,精铁终于变成了通体赤红的状态,边缘微微发金,像一块正在融化的琥珀——正是“流金”状态。楚根松开风箱拉杆时,手心已全是汗,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还算有点悟性。”老王点点头,递给他一柄玄铁锤,“第三关,抡锤。把这块流金铁敲成剑坯,长度三尺七寸,宽一寸二分,剑脊要直,不能有半点歪扭。”
楚根接过锤子,锤柄粗得几乎握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先天真气涌入手臂,学着老王的样子,抡起锤子砸在通红的精铁上。
“叮!”
火星四溅,精铁被砸扁了一块,但边缘却歪了。楚根皱眉,再砸,这次更糟,剑坯的一端竟被砸出个豁口。
“笨蛋!”老王骂道,“锻剑不是打铁,力气大没用!要用真气‘听’铁的声音,铁喊疼了就轻点儿,铁偷懒了就重点儿!”
楚根停下锤子,侧耳细听。红热的精铁在锤下发出细微的“嗡鸣”,那声音里藏着铁的“情绪”——被砸重了,声音发闷,像在抗拒;砸轻了,声音发飘,像没吃饱。
他试着用真气跟着铁的嗡鸣调整力道,锤子落下的瞬间,真气顺着锤柄传入铁中,感知着铁的形变,再用手臂的力量微调角度。
一锤,两锤,三锤……
石屋里的敲打声渐渐变了,不再是杂乱的响,而是带着节奏的韵。楚根的汗水滴在红热的铁上,发出“滋啦”的轻响,蒸腾的雾气里,一柄剑坯的轮廓慢慢清晰:三尺七寸的长度,一寸二分的宽度,剑脊笔直如线,像用尺子量过一般。
当最后一锤落下,楚根扔掉锤子,扶着铁砧大口喘气。老王走过来,用铁钳夹起剑坯看了看,忽然咧嘴笑了:“小子,算你过关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剑庐的人了。”
他指着一间靠窗的小石屋:“那是你的地方,里面有《蜀山锻剑要诀》,先背熟了再说。记住,剑庐的规矩:不锻废剑,不藏私艺,更不能忘了——好剑是杀出来的,更是敲出来的。”
楚根望着那间小石屋,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屋角的铁砧上,泛着温暖的光。他知道,自己的锻剑之路,从这声清脆的锤响开始了。
第二章:百炼精铁的脾气
剑庐的日子,是被灵火和锤声填满的。
楚根每天寅时起床,先背一个时辰的《蜀山锻剑要诀》。要诀上的字是用朱砂写的,笔画里嵌着细小的符文,念出声时,能闻到淡淡的铁腥气。上面记载着锻剑的根本:“剑有三魂,一曰矿魂(矿石之精),二曰火魂(灵火之韵),三曰人魂(锻者之意)。三魂合一,方为宝剑。”
卯时,灵火灶点燃。楚根的任务是“炼矿”——把成堆的矿石扔进灵火里烧,直到炼出纯净的铁、铜、金、银。这活儿枯燥得很,却最磨性子。不同的矿石要烧不同的火候:寒铁怕烈火,要用温火慢慢煨;火铜喜烈炎,得用猛火狠狠烧;星髓最娇气,烧的时候要往灶里掺三滴“月华水”,不然就会碎成粉末。
一开始,楚根总掌握不好分寸。炼寒铁时火大了,铁水变成了灰;炼火铜时火小了,炼出的铜块带着绿锈。老王从不直接教他,只是在旁边冷笑:“连矿石的脾气都摸不透,还想锻剑?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楚根不恼,把《蜀山锻剑要诀》里关于矿石的章节抄下来,贴在灵火灶旁,烧火时就盯着看,边看边用先天真气感知矿石的变化。他发现,每种矿石在灵火里都有“语言”:寒铁发红时会“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火铜发亮时会“笑”(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星髓融化时会“哼”(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个月后,他炼出的矿石纯度远超其他学徒。老王检查时,拿起一块寒铁锭,用指甲划了划,铁锭上只留下一道白痕,他点点头:“还行,没给你爹丢人。”
辰时到午时,是抡锤的时间。楚根的任务是把炼好的矿锭打成“剑材”——不是剑坯,是比剑坯更基础的长条,要求“百炼无杂”。
“百炼”不是虚数。每一锤下去,都要逼出一点杂质;每烧一次火,都要让矿石的分子重新排列。楚根抡着玄铁锤,一下下砸在通红的铁条上,先天真气顺着锤子流淌,像细针一样钻进铁里,把藏在深处的杂质一点点“勾”出来。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又被灵火烤干,在背上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霜。手臂酸痛得像要断掉,他就运转先天真气缓解;眼睛被火星烫得流泪,他就闭着眼,用真气“听”铁的声音,判断该往哪里落锤。
有次炼一块掺了星髓的铁条,星髓性子活,一受热就往铁条边缘跑。楚根抡锤时没注意,星髓被砸得溅了出来,在地上凝成一小颗银亮的珠。老王看到了,一脚把珠子踩碎:“星髓是剑的‘骨’,得藏在剑脊里,你把它砸出来,这铁条就废了!”
楚根捡起地上的碎珠,心里发闷。他想起《蜀山锻剑要诀》里的话:“锻剑如驯兽,要顺其性,导其行,不可强逆。”星髓喜动,那不如在锤打时给它留条“路”?
第二天,他特意把铁条的中间部分烧得比边缘热一点。星髓果然顺着温度高的地方往中间跑,楚根再用锤子沿着铁条边缘敲打,像筑堤坝一样,把星髓牢牢锁在了剑脊的位置。
“这还差不多。”老王走过来,用手指弹了弹铁条,铁条发出清越的鸣响,“声脆而长,说明杂质少了。再炼九十九次,就能用了。”
楚根看着那根泛着淡淡银光的铁条,忽然明白:锻剑和练功一样,都讲究“顺势而为”。国术的化劲是顺对方的力,先天境是顺天地的气,锻剑,就是顺矿石的性。
午时到申时,是学习“淬火”。淬火的水不是普通的水,是剑庐后山的“灵泉”,泉里加了不同的药材:加“寒冰草”能增剑的锋利,加“烈火藤”能强剑的韧性,加“清风叶”能让剑身更轻。
楚根的任务是把打好的剑坯放进不同的淬水盆里,掌握淬火的时机。太早,剑太脆;太晚,剑太软。
他拿着一柄刚打好的粗坯,站在淬水盆前,手心全是汗。灵火烤得剑坯通红,先天真气告诉他,剑坯的温度已经到了“临界点”——再烧下去,铁的结构就会被破坏。
“放!”老王在旁边吼。
楚根手一松,剑坯“滋啦”一声掉进加了清风叶的淬水盆里。水花四溅,白色的雾气腾起,带着草木的清香。他能“看”到剑坯的温度在快速下降,铁分子在水的作用下重新排列,变得更加紧密。
“捞出来看看。”
楚根用铁钳夹起剑坯,剑坯已经变成了青灰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花纹,像风吹过水面的涟漪。他试着用手指弹了弹,剑坯发出“叮叮”的轻响,比没淬火前脆了许多。
“还行,没淬废。”老王拿起一块磨刀石,“去,把刃开了,试试锋利度。”
楚根拿着剑坯在磨刀石上打磨,很快,一道寒光从刃口显现。他拿起一根头发,放在刃口上,轻轻一吹,头发断成了两截。
“这才叫淬火。”老王看着他,“淬火不是结束,是给剑定‘性子’。你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就用什么样的水,什么样的火候。记住,剑的脾气,是锻剑师给的。”
楚根握紧那柄粗坯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等自己学会了所有锻剑法门,一定要为自己锻一柄剑,一柄顺自己性子的剑。
第三章:剑庐秘典的剑纹术
进入剑庐三个月后,老王把楚根领进了剑庐最深处的一间石屋。石屋的墙壁上挂满了泛黄的图纸,图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剑纹——有的像流云,有的像雷电,有的像火焰,有的像星辰。
“这是‘剑纹术’,蜀山锻剑的精髓。”老王指着图纸,“剑纹不是好看的,是能聚灵、导气、增幅威力的符文。简单说,好的剑纹,能让你的先天真气在剑身上跑得更快、更顺,甚至能自己引动天地元气。”
楚根看着图纸上的“流云纹”,纹路由无数条曲线组成,曲线的交点处画着小小的圆圈。他忽然想起自己练剑时,先天真气在凡铁剑上流转的滞涩——如果剑身上有这样的纹路,真气是不是就能像流水一样顺畅?
“想学剑纹术,得先学‘画纹’。”老王递给他一支“铁笔”和一块“纹石”,“铁笔是用寒铁做的,纹石是刻剑纹的练习石。你先把‘基础流云纹’画一千遍,什么时候画得让纹石自己发热,就算入门了。”
铁笔比寻常毛笔重十倍,笔尖锋利如刀。楚根握着铁笔,在纹石上画下第一道曲线。线条歪歪扭扭,像条挣扎的蛇。老王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楚根不气馁,一遍遍地画。画到一百遍时,手指磨出了血泡;画到五百遍时,铁笔在他手里变得听话了些,线条开始流畅;画到八百遍时,他忽然想起《蜀山剑经》里的“流云十三剑”,剑招的轨迹与流云纹的曲线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试着像练剑一样画纹,让先天真气顺着手臂流入铁笔,笔尖移动时,真气也跟着流转,像用剑招在纹石上“书写”。
当第一千遍画完时,纹石忽然微微发烫,上面的流云纹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还算有点灵性。”老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蜀山剑纹秘录》,“这是剑庐的宝贝,里面记载着百种剑纹的画法和用处。你先把‘聚灵纹’‘导气纹’‘轻身纹’学会,这三种是最基础的,也是你以后为自己锻剑必须用的。”
楚根接过秘录,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是用金粉写的,每个字都像一柄小剑。“聚灵纹”画在剑柄,能帮剑聚集天地灵气;“导气纹”刻在剑脊,能让真气在剑身上快速流转;“轻身纹”镂在剑刃,能减轻剑的重量,让挥剑更省力。
学习刻纹比画纹难十倍。要用铁笔在烧红的剑坯上刻,刻早了,剑坯太软,纹路会变形;刻晚了,剑坯太硬,刻不进去。而且刻的时候,先天真气要顺着笔尖注入,给纹路“点睛”,不然就是死纹,没有灵气。
楚根先在废剑坯上练习。他把剑坯烧到半红,用铁笔小心翼翼地在剑柄的位置刻“聚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