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猎队集结
白杨村的晨光带着松针的清香，楚根蹲在院角，仔细检查着背篓里的东西：十支装着铁簇的木箭、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一小捆止血的三七草、还有母亲烙的三张粗粮饼。
今天是进山打猎的日子。
按照村里的规矩，每两年一次，由老猎户王伯带队，挑选精壮汉子和相熟的徒弟入山，一来为冬日储备肉食，二来清理可能威胁村庄的野兽。往年楚根只能站在村口目送，今年却不同——他刚满十岁，凭着一手三十步穿杨的箭术，被王伯破格纳入猎队。
“根儿，箭杆再检查检查，山里潮气重，别受潮弯了。”楚大山帮儿子紧了紧腰间的麻绳，把自己用了多年的牛角弓塞给他，“这弓比你的酸枣木弓沉，但射程远，关键时刻能用上。”
楚根接过牛角弓，弓身温润，带着父亲手掌的温度。他试着拉了拉弦，气流顺着手臂流转，轻松就拉到了满弓。这两年他的力气见长，小周天运转愈发圆融，寻常成人的弓已经难不倒他。
村口的老槐树下，猎队已经集结。王伯站在最前面，腰间别着柄猎刀，背上交叉挎着弓和兽夹，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去年打猎时蹭的泥灰。他身后站着七个汉子，都是村里有名的好猎手，看到楚根走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根儿，紧张不？”身材魁梧的李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却被楚根借着太极的卸力巧劲化了开去。
“不怕。”楚根摇摇头，目光落在王伯脚边的猎犬身上。那是条半大的黄狗，名叫“疾风”，耳朵竖着，鼻子不停嗅着地面，显得格外精神。
王伯点了点人数，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兽皮地图，铺在石头上：“这次咱走西沟，那边猎物多，去年我在那设的陷阱，说不定能有收获。记住规矩：不追受伤的野猪，不惹成群的狼，见了熊瞎子立刻绕路。根儿年纪小，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众人齐声应下，王伯吹了声口哨，疾风立刻窜到前面带路，猎队一行人踏着晨露，浩浩荡荡走进了深山。
山路崎岖，两旁的树林越来越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根跟在王伯身后，脚步轻快，气流随着步伐在双腿间缓缓流动，让他走在湿滑的苔藓上也稳如平地。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地上的兽迹、折断的树枝、空气中的气味……这些都是王伯教过的“读山”本事。他能分辨出哪串脚印是野兔的，哪堆粪便属于山鸡，甚至能通过树叶的晃动，判断出头顶的树枝上是否有鸟窝。
“根儿，你看那棵松树。”王伯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棵歪脖子松，“树底下的草有被啃过的痕迹，而且是新的。”
楚根凑近一看，果然，几株嫩草的断口还带着水分，旁边的泥土上有小小的蹄印。“是山羊？”
“是麂子。”王伯眯着眼笑了，“麂子爱在清晨觅食，离这不远，疾风，去闻闻！”
疾风“汪”了一声，顺着气味钻进了树林。众人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弓。楚根悄悄搭上箭，气流在体内蓄势待发，耳朵捕捉着林子里的动静——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啃草声。
没过多久，疾风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对着左前方狂吠。王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头摸了过去。绕过一丛灌木，果然看到三只灰褐色的麂子正在低头吃草，其中两只体型较小，应该是幼崽。
“李小子，你射左边那只大的，我来补箭。”王伯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年轻猎手说。
李大叔点点头，搭箭拉弦，“嗖”的一声，箭正中麂子的后腿。麂子吃痛，带着幼崽就要逃窜，王伯的第二箭已经射出，精准地穿透了它的脖颈。两只幼崽吓得钻进了密林，众人也没去追——打猎讲究“留种”，不能赶尽杀绝。
“开门红！”李大叔笑着扛起麂子，“这皮毛能换不少盐。”
楚根看着地上的麂子，心里没有多少兴奋，反而想起两年前救下的那只小麂子。他知道，这就是山里的规矩，弱肉强食，却也得留一线生机。
二、箭术惊众
猎队继续往深山走，中午时分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休息。大家拿出干粮分享，王伯给楚根讲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二十年前，我在黑风口遇到过一头白狼，那家伙通人性，我射伤了它，它却没扑上来，就是盯着我看，那眼神……现在想起来还发怵。”
“后来呢？”楚根好奇地问。
“后来我把带的伤药丢给它，它叼着药就走了。从那以后，黑风口就再没出过狼伤人的事。”王伯叹了口气，“山里的畜生，有时候比人还懂道理。”
楚根默默记下这话，心里对这片山林多了几分敬畏。他啃着粗粮饼，同时运转吐纳，让气流滋养着有些酸胀的手臂。刚才为了跟上队伍，他几乎没停过，气流消耗不小。
休息片刻后，猎队往王伯说的西沟走去。越靠近西沟，树木越发稀疏，露出大片的草地，正是食草动物聚集的地方。
“快看！”有人低呼一声，指着前方的草坡。
只见十几只山鸡正在啄食草籽，羽毛五彩斑斓，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山鸡警觉性高，稍有动静就会飞窜，猎人们都屏住了呼吸，慢慢散开，想形成合围。
楚根却注意到，草坡边缘的岩石后，蹲着一只灰褐色的影子，正盯着山鸡群——是只狐狸，体型不小，尾巴蓬松，看样子是只成年公狐。
“有狐狸。”他低声对王伯说。
王伯眯眼一看，顿时乐了：“这老狐狸，是想捡咱剩下的便宜。根儿，敢不敢试试？”
狐狸离得足有五十步，比楚根平时练习的距离远了近一半，而且狐狸动作敏捷，比山鸡难射多了。众人都看向楚根，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楚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父亲的牛角弓。他没有立刻搭箭，而是先闭上眼，让气流在体内快速循环一周，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异常专注——狐狸的呼吸频率、风吹动它尾巴的幅度、甚至它前爪微微抬起的预兆，都通过气流的感应，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
他搭箭、拉弦，牛角弓被拉成了满月，弓身发出轻微的嗡鸣。就在狐狸弓起身子，似乎要扑向山鸡的瞬间，楚根松开了手指。
“嗖！”
铁簇箭带着破空的锐啸，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弧线，精准地射穿了狐狸的前腿。狐狸惨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却被箭簇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山鸡群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却被早已准备好的其他猎人射中了三只。
“好箭法！”李大叔第一个叫好，“五十步外，还能射中移动的狐狸，这本事，比咱村最好的射手都强！”
王伯也捋着胡须，眼里满是赞许：“我没看错你这小子。这一箭，时机、力道、准头，全占了。”
楚根收起弓，脸上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一箭能成，不止是技术，更因为气流帮他预判了狐狸的动作，就像下棋时提前算好了对手的下一步。
众人上前把狐狸捆好，又捡起被射中的山鸡，收获颇丰。王伯让大家把猎物集中放在背篓里，由力气大的汉子背着，继续往深处走。
下午，他们在王伯去年设陷阱的地方有了更大的收获——一个兽夹夹住了一头半大的野猪，足有两百斤重。野猪脾气暴躁，正疯狂地挣扎，铁链被绷得咯咯作响。
“小心点，这畜生凶得很。”王伯示意大家退后，自己搭箭瞄准。野猪皮糙肉厚，普通的箭射不穿，只能射它的眼睛或咽喉。
就在王伯要放箭时，野猪突然猛地一挣，竟把铁链挣松了半寸，带着兽夹就往旁边的猎人名叫二柱的年轻猎手撞去。二柱没防备，吓得脸色惨白，竟忘了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楚根动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滑步，同时抽出腰间的短刀，借着滑步的惯性，用刀背狠狠拍在野猪的侧脸上。这一下用的正是太极的“借力打力”，看似轻巧，却带着气流的冲劲，把野猪的力道引向了侧面。
野猪被拍得一个趔趄，王伯的箭趁机射出，精准地穿透了它的咽喉。
“好险！”二柱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谢……谢谢根儿！”
楚根摇摇头，收起短刀。刚才那一瞬间，他的气流几乎全用上了，现在还有些发虚。王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反应够快，胆子也够大。这野猪，够咱全村吃几顿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野猪绑好，用粗木杠抬着，又在附近搜寻了一阵，收获了几只野兔和一窝野鸡蛋，眼看太阳西斜，便开始往回走。
三、归途遇险
回程的路比来时难走，一来带着沉重的猎物，二来夕阳西下，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潜藏的危险也多了起来。
“都打起精神！”王伯走在最前面，手里的弓始终搭着箭，“这时候最容易遇到饿狼，疾风，机灵点！”
疾风低低地吠了两声，竖起耳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
楚根跟在抬野猪的队伍侧面，手里紧握着牛角弓。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不是他们带的猎物的味道，更像是……某种食肉动物的气息。
“王伯，你闻没闻到啥味？”他低声提醒。
王伯抽了抽鼻子，脸色顿时变了：“是狼！不止一只！”
话音刚落，两侧的树林里传来“嗷呜”的狼嚎，声音此起彼伏，听动静至少有五六只。众人立刻背靠背站成一圈，把猎物护在中间，手里的弓箭都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别慌！”王伯沉声道，“狼怕火，李小子，把火折子拿出来！”
李大叔赶紧掏出火折子，吹了半天才点燃，又把旁边的枯枝败叶拢到一起，很快燃起了一小堆火。火光升起，树林里的狼嚎停了片刻，但很快又响了起来，而且更近了。
楚根的气流在体内高速运转，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他能“听”到树林里有东西在快速移动，爪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粗重的呼吸声、甚至牙齿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左边三只，右边两只！”楚根突然喊道，“右边那只体型最大，应该是头狼！”
众人虽然惊讶楚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但还是立刻调整了瞄准方向。果然，没过多久，五只灰狼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呈扇形包抄过来，右边那只体型明显比其他狼大一圈，眼神凶狠地盯着火堆。
“它们在等火灭。”王伯低声说，“咱的柴不多，得想办法冲出去！”
楚根看着头狼的位置，离火堆大约四十步，正站在一棵松树后面，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动静。他悄悄搭上箭，气流汇聚于指尖，心里盘算着——只要射掉头狼，其他的狼或许会溃散。
“李大叔，扔块肉过去！”楚根突然说。
李大叔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从背篓里拿出一只山鸡，用力扔向头狼的方向。山鸡落在离头狼几步远的地方，头狼警惕地看了看，没动，但其他几只狼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楚根猛地起身，拉满牛角弓，对着头狼藏身的松树后就是一箭。他算准了头狼听到动静会探头查看，这一箭，正是对着它探头的位置射的。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响起，头狼果然探头，被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其他的狼见状，顿时有些慌乱。
“冲！”王伯大喊一声，带头朝着来时的路冲去。
众人紧随其后，抬着猎物，护着火堆，快速向前奔跑。剩下的狼犹豫了一下，追了上来，但没敢靠太近。楚根跑在最后，不时回头放一箭，箭箭都射向狼的前方，逼得它们不敢靠近。
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山外的光亮。狼是不敢靠近村庄的，在山口徘徊了几圈，最终不甘地嚎叫几声，转身退回了深山。
“安全了！”有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楚根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手臂因为刚才连续拉弓，开始隐隐作痛。王伯走过来，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眼里满是后怕和欣慰：“好小子，要不是你那箭射掉头狼，咱今天怕是难脱身。”
楚根摇摇头：“是大家一起使劲的结果。”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在山口，把猎队的影子拉得很长。抬着的野猪、背着的山鸡、捆着的狐狸……沉甸甸的猎物，见证着这次收获满满的打猎之旅。
往村里走的路上，大家的话多了起来，都在议论楚根那两箭——射狐狸的精准，射头狼的果断，让这个十岁的少年，在猎队里赢得了真正的尊重。
“根儿，以后跟叔学设陷阱不？”李大叔笑着说，“咱爷俩搭档，保管每次都满载而归。”
“我还得跟王伯学呢。”楚根笑着看向王伯。
王伯哈哈大笑：“我这把老骨头，以后这猎队的头把交椅，怕是要给你坐了。”
楚根没接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暮色渐浓的山林。他知道，这次打猎只是开始。深山里的危险，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的不足——箭术虽准，但面对成群的野兽，还是要靠众人合力；气流虽能辅助，但消耗太快，关键时刻未必能撑住。
他的修行，还得继续。
但他心里是踏实的。就像这沉甸甸的猎物，每一分收获，都来自于日复一日的练习和准备。
回到村口时，早就等在那里的村民们爆发出欢呼声。李秀看到儿子平安回来，眼圈一下子红了，冲上来抱住他：“可算回来了！”
楚大山拍着儿子的背，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儿子行！”
猎人们把猎物抬到晒谷场，村里的屠户开始忙活起来，要把肉分给各家各户。孩子们围着楚根，七嘴八舌地问山里的事，眼里满是崇拜。
楚根坐在槐树下，看着热闹的人群，手里摩挲着牛角弓。弓身上还沾着山里的泥土，带着淡淡的松脂香。他能感觉到，小腹处的气流虽然消耗了不少，但比出发前更加凝练，运转起来也更顺畅了。
这次进山，不仅收获了猎物，更让他的箭术、气流运用，都在实战中得到了磨砺。就像一把刚开刃的刀，经过山石的打磨，终于露出了锋芒。
夜色渐深，晒谷场的火把依旧明亮。楚根站起身，往家走去。明天，他还要早起练箭，还要继续打磨这具身体，还要在白杨村的平凡日子里，积蓄着走向更广阔世界的力量。
深山的风，似乎还在耳边呼啸。但他知道，只要手中有弓，体内有气，心里有方向，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