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染白羲和谷的冰棱,沈富贵的商队就踏着碎冰来了。
十数辆马车碾过积雪,车帘掀开时,西域精铁打造的破冰斧、雪狐皮缝制的厚裘堆得像小山,还有个铜制暖炉正咕嘟冒热气,煮着西域奶茶。
“瞧瞧这排场!”
沈富贵掀开狐裘斗篷,往冻红的手上哈气。
“破冰斧砍冰如切糕,暖炉能炖雪莲,保证诸位冻不着!”
他往苏月手里塞了个嵌宝石的暖手炉,又递了包奶糖给般若。
“小师父,甜的能驱寒。”
般若合十谢过,刚剥开糖纸,就被林星回凑过来叼走半块:
“无量你个天尊!沈胖子你这是把万宝行搬来了?道爷看你是想在冰湖旁开分号!”
话音未落,腰间玉坠突然发烫,温润的白玉竟透出银辉,将周围的雾都染成了淡蓝色。
“别闹!”
萧月落一把拍开他凑过来的脑袋,红衣在雾中划出弧线。
“玉坠不对劲。”
她指着冰湖方向,原本清晰的湖面竟被新起的浓雾吞没,雾气翻滚着像活物,连近处的枯树都扭曲成鬼怪模样。
林惊鸿握紧玄铁虎符,脸色凝重:
“是幻月迷阵动了。关伯母说过,这阵遇外人闯入会自行反转。”
他话音刚落,叶凌霄突然低喝一声,星河长明剑凭空出鞘,荧光劈开浓雾。
刚才还在身边的玄甲军士兵,竟变成了几株被冻僵的枯草。
“该死的幻境!”
叶凌霄剑眉倒竖,就要催动内力,却被苏月按住手腕。
翠衣少女指尖凝着寒气,指着他包扎的小腿:
“伤口还没好,强行运功会引瘴气入体。”
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他膝盖穴位轻刺。
“先封了经脉,免得幻境勾动内息。”
林星回摸出月纹玉坠,白玉上的星图纹路正顺着指尖的温度流转,最亮的那颗 “月华星” 突然射出一道银线,直直扎进浓雾深处。
“道爷就说这玉坠有玄机!”
他扛起三清戟,踩着银线往前走,刚迈出两步,眼前景象骤变。
冰湖变成了破道观的庭院,清虚子正坐在石凳上磨拂尘。
“师父!”
林星回下意识要跪,膝盖却撞在坚硬的冰面上。
刺骨的寒意让他猛然惊醒,眼前哪里有什么道观,分明是迷阵制造的幻象,而他的手正朝着冰湖的裂缝伸去,再往前半寸就要坠进冰窟。
萧月落及时拉住他的道袍,红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
“傻道士,连师父的幻象都信?”
她将玉坠系在他的戟尖,银辉顺着戟杆蔓延。
“跟着光走,别信眼睛。”
林星回耳尖发烫,嘟囔着 “道爷只是一时恍惚”,却悄悄将戟尖往她那边偏了偏,让银辉照亮她脚下的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雾气突然变得粘稠,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般若突然停步,禅杖往地上一顿:
“这香气是菩提禅院的龙涎香!”
雾中浮现出禅院的轮廓,了尘大师正坐在蒲团上诵经。
“师父!”
小和尚眼眶一红,就要冲过去。
“是幻相!”
沈富贵一把拉住他,掏出枚铜钱掷过去。
铜钱穿过 “了尘大师” 的身影,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我爹说过,幻境里的声响都是虚的,你听这铜钱声多真!”
他正得意,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去,幸亏林星回及时用戟杆勾住他的腰带。
“沈胖子你能不能安分点!”
林星回咬牙发力,将他拉上来时,玉坠突然剧烈发烫,银辉暴涨数尺,竟在雾中照出三个黑影。
黑影踩着雾无声逼近,指尖泛着乌青,正是东厂缇骑的腐骨爪。
“是曹迁的人!”
林惊鸿虎符一振,玄甲军士兵立刻结成阵形。
“保护少主!”
缇骑却不恋战,直扑林星回腰间的玉坠,爪风带着腥臭的蛊气。
“道爷的东西也敢抢!”
林星回戟尖横扫,三清戟带着道家柔劲缠住对方手腕,却没想到缇骑突然自爆内力,腥臭的黑雾瞬间弥漫开来。
“不好,是腐骨毒雾!”
苏月立刻摸出玉箫,《悬壶济世音谱》的清越旋律穿透雾霭,黑雾竟像遇火的冰雪般消融。
萧月落趁机祭出软剑流云,红衣在雾中化作残影,剑穗上的玉坠银辉与她的剑影交织,瞬间刺穿两名缇骑的琵琶骨。
“这些是死士,杀了也问不出东西!”
她剑锋一转,割断最后一名缇骑的喉管,却发现对方掌心刻着摩罗教的骷髅标记。
“曹迁果然和摩罗教勾结了。”
叶凌霄虽腿伤未愈,却依旧剑气纵横,星河长明剑的荧光扫过之处,雾中的幻象纷纷破碎:
“这迷阵是靠蛊气维持的,杀了布阵的人就好办!”
他话音刚落,玉坠突然朝着左侧急闪,银线像被拉扯的琴弦般绷紧。
“往这边走!”
林星回带头冲过去,银辉劈开的雾道里,竟出现了潺潺流水声。
走了百余步,雾气豁然开朗,一道瀑布横亘在眼前,水流从数十丈高的崖头落下,溅起的水花凝成冰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奇怪,刚才明明没看到瀑布。”
沈富贵挠头,伸手去摸水流,指尖却穿过了水幕。
“是幻象!”
他兴奋地嚷嚷。
“我爹说过,这种水幕幻象后面肯定有密室!”
林星回举起戟尖的玉坠,银辉直直射向瀑布中央。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水流竟顺着银辉往两侧分开,露出后面的溶洞入口,潮湿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与玉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就知道玉坠能破阵!”
林星回率先走进去,溶洞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石灯,灯座上刻着 “羲和” 二字。
走至深处,前方突然传来 “滴答” 声,竟是个天然形成的石潭,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头顶的钟乳石。
萧月落突然停在潭边的石壁前,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
“这是关家的月纹标记。”
她指着刻痕旁的小字。
“写着‘月和守谷’,是关伯母的字迹。”
林星回凑过去,玉坠突然贴向石壁,银辉顺着刻痕流转,竟在石壁上照出一行新的字迹:
“剑穗为凭,见谷主需过三关。”
“剑穗?”
林星回摸出落月剑,剑穗上的银流苏在溶洞的微光中泛着光泽。
“了尘大师说这是关家信物,原来和羲和谷有关。”
他正端详剑穗,苏月突然轻呼一声,指着石潭中央的石台上:
“你们看,那是什么?”
石台上摆着个青铜盒,盒盖上刻着与剑穗相同的纹路。
沈富贵刚要去拿,就被般若拦住:
“施主小心,恐有机关。”
小和尚举起禅杖,佛光落在青铜盒上,盒盖缓缓打开,里面竟躺着半块剑穗碎片,与林星回的剑穗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关家图腾。
“看来谷主早等着咱们了。”
萧月落轻笑,红衣在石灯的光影中格外柔和。
“只是这‘三关’不知是什么考验。”
林星回将两块剑穗合在一起,突然觉得内力涌动,三清戟上竟泛起与玉坠相同的银辉:
“管他什么三关,道爷有玉坠和剑穗,还怕闯不过去?”
叶凌霄靠在石壁上,虽脸色苍白却依旧傲气:
“小爷倒要看看,这羲和谷的谷主有什么能耐。”
苏月正帮他重新包扎伤口,闻言嗔怪道:
“少逞强,等会儿要是动起手,我可顾不上你。”
沈富贵则在一旁翻行囊,掏出几包伤药和干粮:
“放心,有我万宝行的宝贝,就算受伤也能立刻痊愈!”
般若将青铜盒收好,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谷主既留了信物,定非恶人。”
他看向林星回。
“施主的剑穗既是关家信物,想必能得到谷主信任。”
林星回摩挲着剑穗上的流苏,突然想起了尘大师的话:
“他日需寻羲和谷主解惑。”
玉坠还在掌心发烫,仿佛母亲关月和在冥冥中指引。
他举起醉仙葫芦喝了口酒,酒气顺着内力运转,竟与溶洞中的草木香交融在一起:
“道爷倒要问问谷主,当年林家冤案还有多少隐情。”
萧月落走到他身边,软剑轻轻碰了碰他的戟杆:
“别光顾着翻案,阿兰若还等着月华草救命。”
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耳尖同时泛起微红。
沈富贵见状打趣:
“哎哟,这溶洞里怎么突然变热了?是不是我的暖炉太管用了?”
“沈胖子你闭嘴!”
林星回和萧月落异口同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笑声在溶洞里回荡,石灯的光影跳跃着,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暖意融融。
林星回望着身边的伙伴,突然觉得就算前面有再多难关,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去的。
他握紧手中的剑穗,玉坠的银辉与剑穗的光泽交织在一起,照亮了溶洞深处的通道。
那里,正通往羲和谷主的居所,也通往林家冤案的又一条线索。
而他知道,只要剑穗在手,玉坠在身,就一定能拿到月华草,为家族昭雪。
“走!道爷带你们见谷主去!”
林星回扛起三清戟,率先往通道深处走去,银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不灭的光。
萧月落紧随其后,红衣在光影中飘动,与他的墨色道袍相映成趣,仿佛早就注定要一同走过这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