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二分地的院子,或者说集体所有、归社员家庭使用的宅基地,这个数字让一群年轻人又大大地震惊了一番。
一大队的革委会支部院子很大,一圈半人高的夯土墙,一排低矮的办公房屋,不远处就是几排仓库,还有一个面积巨大的、让一群年轻人不住惊叹的晒粮场。
看到五六辆马车归来,办公区涌出来几个人,小路对面玩耍的一群小孩也凑了过来,嘻嘻哈哈地趴在夯土墙上好奇地围观。
“这是咱们大队的刘会计,这是记工分的小何。老刘,你通知牧业小队,挑两头肥羊宰杀了,晚上咱们吃羊肉!”
张全义随意地介绍了一番,他这话在十多个年轻人耳朵里,那就是非常之豪爽了,看看,刚来一大队,就能吃上羊肉,这是什么神仙生活啊!
刘会计是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小何个头也很高,一脸和善地跟众人打着招呼。
“桑木江,咱们先带着年轻人认认住的地方。”
这一路上桑木江也表现得很热情,只是他一口浓重的馕言文,除了同在一辆马车上的李世英,其余年轻人跟他交流起来都很吃力。
几个赶车的哈萨克人便笑呵呵地驱赶着马车朝仓库那边走,到了仓库区,张全义解释地说:“前两年农场在一大队修了挺大的仓库,但是咱们毕竟是民族队,落户的汉人不多,所以仓库就修多了,咱们先凑合住一下啊!”
一群年轻人都七嘴八舌地表示,有个落脚的、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可以了,他们很满足的。
仓库区在大院的南边,大队院子的大门对着东面开,南面院墙也开了一个出入的大门,张全义便将一群年轻人安排在了靠近南大门的一间大仓库里。
这仓库之前也住过人,由于到处都是原始树林,木料多,所以并不是大通铺,而是摆放了一排单人床,还有两层的木架子可以放个人的杂物。
仓库里很干净,墙角还有些石灰残留,也没有太浓厚的气味儿,这让一群人更加满意了。
不用张全义吩咐,老谢主动安排了床铺,一群人便开始从马车上搬卸行李铺盖,桑木江也主动帮李世英拿行李,然后他惊讶地喊了起来:“唉阿达西,木工劳动你也会吗?”
他帮李世英拿的,正是那个装了木匠工具的书包,李世英点了点头,桑木江顿时扯着嗓子高喊:“老张,老张,你嘛来一下!”
等到张全义过来后,听闻李世英是个木匠,他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木匠好啊,咱们大队就缺木匠的。”
他仔细察看了一番李世英的那个书包里的工具,笑着问:“你愿不愿意继续在大队做木工?每天十个工分,不用参加劳动。”
李世英当然愿意了,前世他跑来找老谢时,在四大队那边干了半年的杂工,过了冬之后留在一大队,也是被张全义发现有这么个本事,于是当起了大队的专业木匠。
“靠近南大门那里有个单间,是以前哈萨养马的马棚,已经粉刷过了,你要是愿意,就住那里吧?”
大队缺乏手艺人,所以张全义很乐意李世英这样的年轻人,于是主动开口,算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福利。
带着李世英去看了看,李世英当即就同意了,这间屋子说是马棚单间,其实面积很大,有个石砌的马槽,还有个拴马的木头架子,旁边摆了一张空床,完全可以做个隔断,隔出来两间小房的。
“住这里也方便你存放一些木料啥的,总归是比住仓库方便一些。”
张全义考虑得还是很周到,前几年大队也有个木匠,是从陕西那里来的一个汉族小伙子,但是结婚后就搬到四大队住去了,所以他内心还是挺希望李世英能够留在一大队的。
因此在权力范围内,给李世英一点点小福利,也算是他的一点儿小心思。
将李世英的行李归置好,张全义又兴奋地打听其他年轻人是不是也有一门额外的手艺,可惜让他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高兴起来,这十七个小伙子,哪怕能留下来一半,他都非常欢喜了。
对于李世英有一个单间,众人并不羡慕,因为这个马棚离仓库就几十步远,大约是闲置的时间久,还带着一股子霉味儿。
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所谓的私人空间并不看重,一群来自天南海北、仅仅在迪化临时聚在一起的年轻人,虽然感受到了许多热情,但毕竟是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边疆,他们更愿意抱团在一处取暖的。
行李放下之后,张全义便带着一群年轻人在各处走了一遍,先熟悉了一下环境,告诉他们吃水的话需要自己去河道里挑,不过也不远,往南走个几百米,就是巩乃斯河的支流。
仓库这里此前曾经安置过从内地来的人,所以门口有一口大缸,可以存水用来洗漱。至于吃饭,虽然大锅饭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大队有食堂,热水也可以从食堂提供,而且食堂就在大院的东面,左右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
西北天黑的晚,接到刘会计通知的牧业小队驱赶回了几头羊,就在大院里宰杀了,一群年轻人便主动在食堂帮忙,烧火刷锅劈柴,协助切割羊肉。
李世英也接到了来到一大队后的第一个任务,将办公室的一张老旧的桌子修理一下,那张桌子的腿不大稳,老是晃晃悠悠的。
此外他需要再做两张木桌和几条长凳,实在是一大队难得一次性来了这么多的单身年轻人,仓库里也需要些额外的简单家具。
负责记工分的小何带着李世英去了另外一个小仓库,里面堆放了不少木料,那是农场场部伐木队砍伐粗加工后送到各个大队用的。
“要用木料的时候你就说话,顺便登记一下,我这里要做个账的。”
李世英点点头,小何便笑着说:“走吧,你们来这里也辛苦,晚上好好吃一顿,再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食堂时,刘会计已经在那里组织分肉了,煮好的羊肉从大锅里捞出来,随意摆放在一张大木桌上,下工的社员们便按照顺序,每家提走一块,也没人计较肉块大小多少,都笑呵呵地跟几个工作人员打着招呼。
他们好奇地盯着在食堂忙碌的这些刚到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