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微凉,但捏住银针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和稳定感自手臂传来。系统灌输的肌肉记忆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抵消了她内心的慌乱。
她目光专注,摒弃杂念,根据脑中涌现的知识,手中银针快、准、稳地刺入伤者胸口几处要穴。针尖入肉,细微的阻力感清晰传来。她轻轻捻动针尾,运用特殊手法刺激穴位,以期护住伤者心脉,延缓毒素攻心。
紧接着,她又取出几根稍短的银针,刺入伤者手腕、脚踝处的穴位,试图引导和封锁毒素蔓延。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息时间,她却觉得漫长无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滑落。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那几个士兵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眼神里交织着最后的希望和深深的忧虑。
【宿主加油!穴位刺激成功,毒素蔓延速度减缓!有效!】系统适时地在她脑中提示。
行针完毕,温晚晴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这仅仅是暂时吊住一口气,毒箭还留在体内,毒素并未清除。
“箭头取出来了吗?”她沉声问,一边检查伤者肩颈处的伤口。那伤口皮肉翻卷,颜色乌黑,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腥臭味。
“没…没有!”为首的年轻士兵连忙回答,声音带着哭腔,“军医说这毒古怪,箭头卡在骨缝里,贸然取出恐怕会立刻毒血攻心!我们只能先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拼命往这边送……”
温晚晴蹙眉。果然最棘手的问题在这里。她需要清创、取出箭头、解毒,一套流程下来,缺一不可,而且需要相应的药物和工具。她瞥了一眼自己那寒酸的小药箱,里面除了银针,就只有几样最普通的止血草和清热解毒的药材,对付这种显然是特制的战场毒药,根本是杯水车薪。
“我需要热水、干净的布、酒!越烈越好!”她快速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还有,我的药不够,需要立刻去药铺抓药!黄连、黄芩、金银花、半边莲……有多少要多少!再要一把锋利的小刀和镊子!”
她报出一连串药名。士兵们听到她条理清晰的指令,眼中的怀疑稍减,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快!快按大夫说的做!”年轻士兵立刻指挥同伴,“二狗,你去搞热水和布!山子,你去买酒,要最烈的烧刀子!我去药铺!”
几人立刻分头行动,如同上了发条般冲了出去。温晚晴又补充喊道:“记凌将军账上!”
那叫二狗和山子的士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跑远了。为首的年轻士兵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什么,埋头冲向街角的药铺,把门捶得震天响。
温晚晴也没闲着,她继续用银针为伤者疏导气血,同时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和呼吸。那微弱的呼吸似乎并没有继续变坏,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很快,热水、干净的旧布(不知从哪家百姓那里急借来的)、一坛闻着就极其烈性的烧刀子酒,以及一大包包好的药材都被送到了温晚晴面前。那年轻士兵气喘吁吁地说:“大夫,药…药铺掌柜说白花蛇舌草没有了,其他的都在这了!刀和镊子也借来了!”
“够了!”温晚晴点头,现在不是追求完美的时候。
她让人将酒倒入一个碗中,点燃,幽蓝色的火焰跳跃起来。她将借来的小刀和镊子在火焰上反复灼烧消毒,然后又用烈酒清洗了自己的双手和伤者的伤口周围。
浓烈的酒味和伤口腐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十分刺鼻。周围围观的人群又多了些,但都自觉地保持距离,窃窃私语着,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手法却异常老练的流浪医女。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取箭头。
温晚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消过毒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已经发黑坏死的组织。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尽量减少伤者的痛苦和出血。很快,一个黝黑的、带着倒刺的箭头尖端暴露了出来,深深地嵌在骨缝之中。
她放下小刀,拿起镊子,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试图夹住那滑腻的箭头尾部。一次,两次……因为紧张和箭头嵌得太深,几次都滑脱了。她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旁边看着的士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拳头攥得死死的。
【宿主,稳定心率,手要稳。角度偏左三度,用力需瞬间爆发。】系统冷静地提供着辅助。
温晚晴再次深呼吸,依照系统的提示,调整角度,手腕猛地一用力!
“呃……”昏迷中的伤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那枚带着倒刺的、染满黑血的箭头终于被成功取出,当啷一声丢进了旁边的空碗里。
“成功了!”围观的士兵中有人忍不住低呼一声。
温晚晴也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但她不敢停歇,立刻用烈酒再次冲洗伤口,然后将自己药箱里那点可怜的止血消炎药粉全都倒了上去,又迅速将刚刚让士兵捣碎的一些清热草药敷在伤口周围,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快去把药煎上!三碗水煎成一碗,越快越好!”她对着那年轻士兵吩咐道。
“是!是!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年轻士兵此刻对温晚晴已是感激涕零,连声应着,亲自跑去生火煎药。
处理完外伤,温晚晴再次为伤者行针,促进药力吸收和身体机能恢复。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饿过劲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大夫,您没事吧?”
“没事,”温晚晴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问,“有吃的吗?随便什么都行。”她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刚才全凭一股精神劲撑着。
“有!有!”另一个士兵连忙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看起来能砸死人的粗粮饼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来,“只有这个了,大夫您别嫌弃……”
温晚晴哪里还会嫌弃,接过来道了声谢,也顾不得形象,用力啃了一口。饼子确实硬得硌牙,味道也粗糙得很,但在此刻的她看来,无疑是救命的美味。她小口小口地、艰难地咀嚼着,一边关注着伤者的情况。
药很快煎好了,士兵小心翼翼地给昏迷中的校尉喂了下去。虽然洒了不少,但总算喂进去一些。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地上校尉那原本青紫的脸色竟然真的慢慢褪去了一些骇人的颜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明显有力了一点点!
“校尉的脸色……好像好点了?”一个士兵不敢置信地小声说。
“呼吸也稳了些!”另一个士兵惊喜地附和。
为首的年轻士兵猛地抬头看向温晚晴,眼中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以及浓浓的感激之情。他噗通一声,竟然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在下张奎,是凌将军麾下亲卫队正!方才多有怠慢,请大夫恕罪!不知大夫高姓大名?我等必禀报将军,重谢大夫!”
温晚晴啃饼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高姓大名?难道要说我是未来要救赎你们将军的人?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把嘴里干硬的饼子咽下去,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如果忽略她正在啃饼子的话):“咳,在下温小婉,一介游医罢了。救人乃医者本分,不必言谢。至于重谢……”她眼睛亮了一下,“管饭吗?能安排个地方住吗?最好离军营近点,方便我观察伤者后续情况。”
张奎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高人”的要求如此……实在。他立刻点头如捣蒜:“有!有!必须管饭!住处也好安排!镇子东头就有我们一处临时征用的院子,原本是给往来信使歇脚的,还算干净,我这就带您过去!校尉也需要静养!”
温晚晴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如此,便有劳张队正了。”
终于!吃饭和住宿问题解决了!而且还是官方报销!接近目标人物的第一步,完美达成!
张奎安排两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情况稳定下来的校尉抬起,自己亲自在前引路,带着温晚晴往镇子东头走去。态度恭敬得仿佛她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医。
温晚晴一边走,一边默默打量着这个小镇。夕阳余晖下,小镇更显荒凉,但有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镇子东头一个相对安静些的院落前。院子比温晚晴租的那间破屋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同样简朴,但至少墙是完整的,屋顶的瓦片也没那么多破洞。
张奎推开院门,里面有个小兵正在打扫,见到张奎立刻行礼。
“快,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温大夫住!再把东厢房收拾一下,让校尉静养!”张奎吩咐道,又转头对温晚晴客气地说,“温大夫,条件简陋,您多包涵。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饭菜和热水!”
温晚晴看着干净整洁的院落和房间,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从乞丐窝到标间,这飞跃式的提升!
“很好,很好。”她努力维持着高人形象,点了点头。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被送来了。虽然只是简单的糙米饭、一碗看不到什么油花的青菜汤和一小碟咸菜,但对饿疯了的温晚晴来说,无疑是珍馐美味。她风卷残云般地将食物扫荡一空,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之后又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张奎不知从哪找来的一套虽然旧但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裙。整个人焕然一新,虽然依旧瘦弱,但总算有了点精神气。
她去看望了那位还在昏迷中的校尉,再次为他行针、诊脉,确认情况确实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又吩咐了留守的士兵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虽然硬但足够宽敞的床上,盖着带着阳光味道(可能是错觉)的被子,温晚晴望着窗外稀疏的星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惊险刺激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她救了一个人,暂时解决了温饱,还成功混进了目标人物势力的边缘。
“系统,”她在心里默念,“这个世界的任务,算是开了个好头吧?”
【开局顺利,值得肯定。但宿主请不要懈怠,核心目标凌绝将军尚未露面,好感度为零。建议宿主以救治下属为契机,巩固‘神医’人设,逐步引起目标人物注意。】系统一板一眼地分析道。
“知道啦知道啦,”温晚晴翻了个身,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开始打架,“‘玉面罗刹’……听名字就不好搞……得想想办法……”
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抱着被子,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和耗费心力。
窗外,边陲小镇的夜晚格外宁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
而此刻,三十里外,落鹰峡周朝边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一名身着玄色铁甲、身形挺拔如松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军事沙盘前,凝眉沉思。烛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高挺,唇线紧抿,下颌线条流畅而锐利,的确当得起“玉面”之称。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凝练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和肃杀之气,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便是骁骑尉凌绝。
一名传令兵快步进入帐中,单膝跪地,低声禀报:“将军,张队正派人传回消息。李校尉身中毒箭,危在旦夕,幸得镇上一游医术士相救,现已脱离险境,暂安置于信使院休养。张队正请将军示下。”
凌绝的目光并未从沙盘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术士?何处来的术士?底细可清楚?”他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慎。
“回将军,据报是一名年轻女子,自称温小婉,似是孤身游医,昨日方才抵达小镇。其医术……据报颇为奇特,用银针稳住了李校尉的毒性,并成功取出了箭头。”传令兵如实回禀。
“年轻女子?游医?”凌绝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终于微微侧过头,烛光在他深沉的眸中跳跃了一下,“知道了。令张奎好生看顾李校尉。至于那名医女……暂且留着,观察几日。查明其来历前,不得让其接近军营重地。”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大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凌绝的目光重新落回沙盘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边陲小镇,突然出现的年轻神医?巧合么?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无论是不是巧合,在他眼皮子底下,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若真有异心……他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寒芒。
【叮!目标人物凌绝对宿主产生初步兴趣(警惕层面),当前好感度:1\/100。】
沉睡中的温晚晴毫无所知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梦里似乎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她的救赎(蹭饭)之路,才刚刚开始。而那位需要被救赎的对象,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并以他特有的、充满戒备的方式,给出了第一个“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