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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书中文 >  靖康耻 >   第175章 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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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的归附,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高原的圣湖,表面的波澜终将平息,但湖底的水流与沉积却开始了漫长的重新涌动。帝国的烈焰赤旗在布达拉宫前飘扬,宣示着主权的变更,而真正艰巨的任务——将这片信仰深厚、结构独特的土地,牢固地编织进帝国的肌体——才刚刚拉开序幕。陆弘毅深知,武功之后,需以文治巩固,其难度与复杂性,尤胜于攻城拔寨。

宣慰使司的初立:架构与平衡

拉萨原第巴(摄政)官署被迅速改建为“西藏宣慰使司”衙门。这里,成为了帝国在雪域的权力核心。陆弘毅以钦差协理、四川总督的身份,亲领首任宣慰使,展现帝国对此地的高度重视。

衙门的运作,从一开始就体现了陆弘毅“因俗而治”与“植入王化”相结合的思路:

· 流官与蕃官并置: 衙内设有同知、佥事、经历、都事等流官职衔,由随军的干练文官或从内地紧急调派的官员充任,他们负责掌理文书、刑名、钱谷、舆图等核心政务,确保帝国政令的上传下达。同时,也设置了相应的“蕃官”职位,遴选那些在归附过程中表现合作、且在本地有一定威望的原拉萨政权贵族、头人充任,他们主要负责翻译、协调、传达以及处理那些与本地风俗习惯紧密相关的事务。这种架构,既保证了帝国的控制力,也给予了本地精英一定的参与感和出路,减少了改革的直接阻力。

· 《西藏善后章程》的雏形: 陆弘毅并未急于推行内地成套的法令。他召集流官、蕃官以及各大寺院的代表,开始商议制定一部适合西藏现状的临时性法规,后世或可称之为《西藏善后章程》初稿。其核心在于:确认帝国对西藏的主权,明确宣慰使司的最高权力;保障民众基本生命财产安全;尊重藏传佛教各教派信仰自由及寺院合法权益;规范赋税征收原则(初期以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为主);确立基本的司法原则(帝国律法与本地习惯法结合,重大案件须由流官主导审理)。

驻军与防务:威慑与安定

格桑被任命为“西藏镇守总兵官”,负责统辖所有驻藏帝国军队。其麾下“西山营”、“金川忠威营”等精锐,并未驻扎在拉萨城内引发不必要的紧张,而是选择了拉萨周边几处地势险要、扼守交通咽喉的地点建立永久性大营,如拉萨以东的达孜、墨竹工卡,以北的羊八井等地。这些营盘如同坚实的臂膀,将拉萨环抱其中,既对外形成防御屏障,也对内保持战略威慑。

军队的纪律被重申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严禁士兵骚扰寺院、欺凌百姓、强买强卖。同时,军队开始有组织地协助修缮拉萨通往四周的主要道路、桥梁,这不仅利于军事机动,也逐步改善了当地的交通条件。帝国士兵那黝黑坚毅的面庞和秋毫无犯的作风,开始成为拉萨街头一道新的、令人逐渐习惯的风景。

经济命脉的梳理:从封锁到流通

随着和平降临,帝国第一时间解除了对拉萨的经济封锁。官方组织的庞大商队,携带着堆积如山的茶叶、盐巴、布匹、铁器(非武器类)等必需品,从昌都、林芝方向源源不断涌入拉萨。官方设立的“茶马司”开始运作,以相对公平的价格进行交易,迅速平抑了飞涨的物价。

曾经冷清的八角街,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甚至更胜从前。内地的商贾嗅到商机,也开始冒险前来。帝国的铜钱与本地原有的货币(如尼泊尔银币)并行流通,帝国的影响力通过这最实际的商品与货币,悄然渗透到每一个家庭。同时,宣慰使司也开始尝试对过往商旅征收合理的、统一的商税,为未来的地方财政奠定基础。

宗教与文化的敏感触碰

对待宗教,陆弘毅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与谨慎。

他不仅再次向各大寺院发放了丰厚的布施,更以宣慰使司的名义发布文告,明确承诺:“一切寺庙供养,照旧不变;喇嘛僧众,各安其业;佛法弘扬,朝廷乐见。” 他严禁任何军官、胥吏干涉寺院内部事务,甚至对布达拉宫、大昭寺等圣地,只在外围设立象征性的保护岗哨,绝不派兵进入。

然而,文化的浸润也在悄然开始。在拉萨城内,一所规模更大的“拉萨官学”被建立起来,招收的学生不再限于贵族子弟,也向普通民众开放。教授的内容依然是汉文、算术和基本的帝国礼仪,但陆弘毅特意聘请了一些通晓藏语的学者,以及少数愿意合作的喇嘛,参与教学或进行经典的翻译工作,试图在两种文化之间搭建理解的桥梁。

潜在的暗流与未来的挑战

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依然存在。一些失势的旧贵族心怀怨怼,在暗中串联;部分极端僧侣对帝国文化的引入抱有深深的疑虑和抵触;青海蒙古方面的态度依然暧昧不明;广袤的藏北、阿里地区,还需要时间去宣示主权和建立有效管理。

陆弘毅站在宣慰使司的了望台上,俯瞰着这座逐渐恢复生机的圣城。他看到了集市上升起的炊烟,听到了官学里传来的读书声,也感受到了那来自布达拉宫深处沉默的注视。他知道,帝国的统治在此地,如同在冻土上播种,需要阳光(仁政),也需要水分(经济),更需要无比的耐心,才能等待其生根发芽,最终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他取过纸笔,开始向皇帝撰写第一份来自拉萨的详细奏报,陈述归附后的初步治理情况,并提出下一步需要朝廷支持的事项——更多的流官、精通藏语的学者、以及用于兴修水利、鼓励垦殖的专项钱粮。

帝国的车轮,已经驶上了世界屋脊。接下来的道路,是将其真正变为通途,还是再次陷入泥泞,考验的将是帝国持续的国力,以及像陆弘毅这样的边疆大吏的智慧与毅力。拉萨的日光依旧炽烈,照耀着这座古老圣城的新生,也照耀着一段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刚刚开启的帝国治藏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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