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华山诸峰之上，唯有零星巡哨的火把，如同鬼火般在沉沉的黑暗中摇曳。袁承志将身形融入阴影，气息与山风融为一体，净火内力流转周身，不仅隔绝了自身一切声息，更将五感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敏锐。他如同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过熟悉的亭台楼阁，直扑位于派内东侧的“难敌居”。
冯难敌身为派中长老，地位尊崇，居所自是不凡，乃是一处独立的、带有小院的精致院落。此刻，院门紧闭，院内一片漆黑，静得有些反常。
袁承志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至院后，身形轻如柳絮，悄无声息地翻过丈许高的院墙，落地无声。他伏低身体，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院落。
主屋门窗紧闭，内里没有丝毫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呼吸声。然而，袁承志那经过七叶明心莲与净火传承淬炼的神识，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刻意压抑的能量波动，自主屋地下隐隐传来！
有密室！
袁承志心念一动，不再犹豫。他来到主屋后窗，指尖凝聚一缕精纯的净火内力，轻轻点在窗棂机括处。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内里的插销已被无形劲力震断。他推开窗户，身形如游鱼般滑入屋内。
屋内陈设整洁，却透着一股无人居住的清冷气息。袁承志循着那丝地下传来的能量波动，很快便在书房一排书架后，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暗门与墙壁严丝合缝，若非他神识过人，绝难发现。
他如法炮制，以内力震开暗门机关。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阶，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淡淡腥甜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袁承志眼神一凝，这气味……与大师兄所中之毒，以及黑风堡外那些诡异手段的气息，隐隐吻合！
他深吸一口气，将净火内力遍布周身，迈步踏入石阶。
石阶不长，下行约三四丈便到了底。眼前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地下密室，四壁皆是坚硬的山石，点着几盏昏黄的长明油灯。密室中央，设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研磨器具，以及几张绘制着诡异图案的皮卷。空气中那股腥甜气味在此处尤为浓烈。
而更让袁承志瞳孔收缩的是，在密室角落的阴影里，赫然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身上带着斑斑血迹与污渍，双手双脚被粗大的铁链锁住，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石壁之中。他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袁承志一眼便认出，那身形，那隐约的面部轮廓——
“二师兄！” 袁承志失声低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那蜷缩之人闻声，身体猛地一颤，艰难地抬起头来。火光映照下，露出一张苍白憔悴、胡茬满面，却依旧能看出归辛树模样的脸！只是此刻他眼神涣散，嘴唇干裂，看到袁承志，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显然喉咙受损严重！
“二师兄！是我！承志！” 袁承志心中怒火与痛惜交织，急忙蹲下身，检查归辛树的情况。只见他不仅外伤严重，体内经脉更是被一种阴寒歹毒的内力封住，丹田气海近乎枯竭，若非根基深厚，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是谁？！竟敢如此对待华山长老！
袁承志强忍杀意，运转净火内力，小心翼翼地为归辛树渡入一股精纯平和的生机，先护住其心脉，缓解其痛苦。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处，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骤然响起：
“袁师侄，深夜造访，不请自来，似乎……不合礼数吧？”
袁承志猛地回头！
只见冯难敌不知何时已站在密室入口处，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青袍，面容看似平和，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而诡谲的光芒。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黑衣、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那两人气息阴冷飘忽，与当日在山门外伏击袁承志的汉子如出一辙！
“冯师叔，” 袁承志缓缓站起身，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冯难敌，“我需要一个解释。”
冯难敌脸上露出一丝虚伪的惊讶：“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将叛徒归辛树囚禁于此吗？”
“叛徒？” 袁承志冷笑一声，“二师兄为华山出生入死数十年，何来叛徒之说？倒是冯师叔你，私设刑堂，囚禁同门，勾结外敌，暗算掌门！究竟谁才是叛徒？！”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冷厉一分，周身那融合了净火之力的磅礴气势便提升一层，整个密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两盏长明灯的火苗被压得几乎熄灭！
冯难敌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袁承志的气势竟如此骇人，与他离去前判若两人！他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向了腰间。
“袁承志！休得胡言！” 冯难敌强自镇定，厉声道，“你离山多日，可知派中发生了何事？归辛树与黄真二人，罔顾派规，擅闯禁地，引来了强敌，致使华山蒙受巨大损失！黄真重伤是他咎由自取！而归辛树，更是与那伙贼人里应外合，意图颠覆华山！我将其擒拿囚禁，乃是行使长老之权，清理门户！”
“里应外合？” 袁承志一步步向前逼近，目光死死锁定冯难敌，“那我倒要问问，冯师叔是如何未卜先知，在二师兄‘里应外合’之前，就恰好在此地设下密室，备好刑具？又是如何对那伙‘外敌’的武功路数、用毒手法如此了解，甚至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在山门外设伏于我？！”
他话音未落，身形陡然暴起！并非攻向冯难敌，而是直取他左侧那名黑衣人！速度快得如同瞬移，右手五指成爪，指尖金红光芒吞吐，带着净化一切的灼热气息，直抓对方面门！
那黑衣人显然也是高手，反应极快，怪叫一声，一双乌黑的鬼爪迎了上来，爪风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腥臭！
“嗤——！”
净火之力与那阴寒鬼爪碰撞，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黑衣人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如同雪遇骄阳，瞬间消融，那双淬炼多年的“玄阴鬼爪”更是传来钻心剧痛，竟被那金红指芒灼烧得冒出青烟！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袁承志得势不饶人，左掌悄无声息地拍出，混元掌力如同排山倒海，印在另一名试图偷袭的黑衣人胸口！
“噗！” 那名黑衣人如遭重锤，鲜血狂喷，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高手一伤一废！
冯难敌看得目瞪口呆，脸上血色尽褪！他万万没想到，袁承志的实力竟恐怖到了如此地步！这绝非寻常的武功精进！
“你……你……” 冯难敌指着袁承志，声音颤抖，再无之前的镇定。
袁承志解决掉两名爪牙，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冯难敌身上：“冯师叔，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你背后之人，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冯难敌眼神闪烁，猛地一咬牙，脸上露出一丝疯狂之色：“袁承志！你以为你赢定了吗？你坏了教主大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话音未落，竟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如墨、刻画着扭曲骷髅头的符箓，一口精血喷在上面，就要将其激发！
“冥顽不灵！”
袁承志冷哼一声，岂容他施展邪术？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至极的金红色剑气后发先至，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洞穿了冯难敌握着符箓的手腕！
“啊！” 冯难敌惨叫一声，符箓掉落在地。那剑气中蕴含的净火之力更是顺势侵入他经脉，灼烧得他浑身剧颤，功力瞬间被封！
袁承志身形一晃，已至冯难敌面前，一把扣住他的咽喉，将其如同小鸡般提起，声音冰寒如同来自九幽：
“说！教主是谁？青铜门后，究竟有什么？你们把二师兄怎么了？！”
感受着咽喉处那足以碾碎他喉骨的力量，以及体内那灼烧般的痛苦，冯难敌终于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嘶声道：“我说！我说！是……是‘黑心教主’！西域黑教的真正掌控者！他……他要的不是青铜门后的功法……他要的是门后封印的……远古煞魔之源！他要借此……一统西域，甚至……吞噬中原！”
黑心教主！煞魔之源！
袁承志心中剧震！果然与西域黑教有关！而且目标竟是比那凶险功法更加可怕的“煞魔之源”！
“归辛树……他……他是开启封印的‘钥匙’之一！需要……需要他的混元内力与纯阳血脉为引……所以他们才抓了他……” 冯难敌断断续续地交代，“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在派内接应……拖延时间……”
钥匙？纯阳血脉？袁承志猛地看向角落里虚弱不堪的归辛树，心中恍然，又是痛心！原来二师兄竟也身负特殊血脉！
“他们现在在何处？！” 袁承志厉声追问。
“后山……禁地……青铜门前……教主……他亲自来了……” 冯难敌说完最后一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袁承志将他如同丢垃圾般扔在地上，眼神冰冷如铁。
黑心教主亲至！目标煞魔之源！二师兄性命攸关！
刻不容缓！
他不再理会昏死的冯难敌，快步走到归辛树身边，运功震断铁链，将他小心背起。
“二师兄，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疗伤，然后……我们去宰了那帮杂碎！” 袁承志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滔天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背着归辛树，身形如电，冲出这肮脏的密室，冲破这沉寂的夜色，直扑丹房方向。
华山派的夜空，乌云压顶，惊雷将至。
而袁承志，便是那撕破黑暗，带来雷霆与净化的那道最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