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十下震朝棍受完,赵承煜趴在榻上,负责今天授课的王、李两位翰林侍读学士肃然入内。
两位学士向赵承煜行完大礼,李学士手持《周礼》,恭敬地站在榻前,躬身一揖:“臣,恭贺陛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此非皮肉之苦,实乃‘苦其心志’之圣途。昔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今陛下承天意而自省,其志可昭日月。”
赵承煜疼得龇牙:“朕…朕只是有些疼…”
王学士立刻接话,语气沉痛,“陛下!此痛非凡痛,乃‘知痛’也!寻常百姓之痛,陛下今日已知其味。方能体察民瘼,成就圣主仁心!”
旁边的李学士颔首应道 :“此言甚是!陛下纵遭杖责之痛,仍显圣贤之风骨,此等境界,岂凡俗帝王可及哉?”
赵承煜听得脸红脖子粗,骄傲的昂了昂脖子,先前还隐隐作痛的臀1上,此刻疼痛感瞬间消散大半,反倒生出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这就不是皮肉之苦,不是惩罚,而是自己的“圣贤风骨”。
殿外,喻辞嗑着瓜子,对着空间里的748显摆:“瞧见没?我这计划好用不?痛苦被他们这么一包装,成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奢侈品。嘿嘿,现在第一顶高帽已经扣上了。接下来,就得让他天天戴着,戴到我们求他摘,他都打死不摘为止。”
748在空间困惑的里两眼都是蚊香圈,“这不对啊!他就算再糊涂,也该知道杖责是惩罚吧?怎么三两句夸赞,就真把痛苦当修行,这么容易上当?”
“小团子,你一系统不懂人,很正常的。看着吧,往后还有更好玩的。”喻辞扔下手里的瓜子皮,嘿嘿冷笑:“不过这些老家伙也真的太厉害了,瘸子都能被他们忽悠的去跑马拉松。”
午休过后,王、李两位学士,便躬身告退。接下来就是柳丞相和李御史监督悔过书的时间了。
赵承煜坐在案前,看着铺好的纸张有些犯难。
李御史肃立,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悔过非是认错,乃是‘明心见性’。”李御史循循善诱,“请陛下细思:当日为何轻信苏家?可是因陛下心存仁念,不愿轻易猜忌旁人,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这话像道光,照亮了赵承煜的思路。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认同:“爱卿此言甚是!朕确实…确实是因朕当日过于仁厚,才会被他们蒙蔽!”
柳丞相忍不住提醒一句,“陛下,苏家父子罪证确凿。”
“柳丞相错矣,朕已知错,重点当在自省。”赵承煜一脸神圣对着柳丞相轻轻摇头。
柳丞相看着皇帝当真顺着李御史的引导往自己脸上贴金,心头巨震。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先帝啊!老臣今日方知,何为‘自欺欺人’至斯!幸而太后圣明,大皇子殿下聪慧睿智,行事沉稳有度,,方能为我大雍稳住局面,转祸为福!不然这江山,怕是真要毁在陛下手里了!”
李御史更是悲愤不已、心绪难平。看着赵承煜对着案上的悔过书沾沾自喜,嘴角扬着得意的弧度,那副沉浸在 “圣贤” 幻象里的模样,他不禁想起半月前金銮殿上的血色,想起那四位以死谏言、血染金銮殿的同僚,不禁悲从中来。
如今,那些忠臣的血还未凉透,这位君主却连半分反思都没有,反倒将 “识人不明” 扭成 “仁心待人”,把 “受罚自省” 当成 “圣贤修行”!
李御史强压下心头激荡,继续用最庄重的语气说着最荒谬的话:“陛下能以仁心度奸佞,虽偶有过失,但悲悯之心也足以感天动地。如今更愿躬身担责、日日自省,这般胸襟,实乃千古明君的典范!”
李御史在心里悲呼,四位同僚在天之灵,可有见到这幕?你们的血没有白流!正是你们的以死谏言,方让太后看清了此君真面目,才有了今日 “圣贤高帽” 稳住朝局、拨乱反正的机会!你们用性命换来的,虽然不是君主的幡然醒悟,却是大雍避开倾覆的新生!这份牺牲,值得!
赵承煜没察觉李御史的异常,见到李御史眼中泪光,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圣德”深深打动了,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更加激动,“李爱卿知朕!”
说完,赵承煜又伸手拿起案上刚写了几行的悔过书,指着 “愿以1己身之过,明圣贤之道” 那句,眼中闪着狂热的光:“待朕将这悔过书誊写工整,便让翰林院刻成书册,发给宗室子弟与朝中大臣,让他们都学学朕的自省之心!”
窗外的廊下,喻辞正靠在朱红立柱上嗑瓜子。这话让她刚塞进嘴里的瓜子壳呛得 “噗” 地喷了出来,捂着嘴连连暗咳,眼泪都咳出来了。
她捂着胸口,对着意识空间里的 748 哭笑不得:“748,我今天算是开眼了!这赵承煜简直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顶配版,李御史那眼泪是悲恸,他居然当是感动。人家把他架在‘圣贤’的火上烤,他还觉得人是给他戴金冠!”
748.....“宿主,你这计划会不会太顺利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喻辞又抓起一把牛肉干,听得殿内传来柳丞相附和的夸赞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皇帝每日在养心殿内受苦,而苏怜则是在偏殿和皇帝同甘共苦。起初几日还能听见她压抑的抽泣,见了赵承煜,也忍不住红着眼眶要讨说法,甚至想闯去慈宁宫求太后做主。
后来,养心殿每日抑扬顿挫的的夸赞声听得多了,又想起那日皇后和太后的夸赞,苏怜也似乎开始有所感悟,心里的悲伤慢慢淡了。
苏怜也不再哭闹着要说法,也不再提找太后的事。每日宫女提着木棍在偏院 “行罚”,她规规矩矩跪着,任由那轻飘飘的力道落在身上,连眉头都不再皱一下。挨完罚,她便端着汤药去养心殿,给赵承煜揉按腰背。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桌前写悔过书,哪怕识字不多,也一笔一画地抄录文臣们说过的话。
她会的字不多,不过每日听夸赞,和文臣对皇帝悔过书的教导,她的字里行间竟也开始写 “悟圣贤之道”。
这天,她正对着只写了“臣妾悔过”四个字的纸张发愁,皇帝赵承煜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拿起她的“悔过书”看了看,眉头紧锁。
“怜儿,你这……字数远远不够啊。”赵承煜忍着身上的疼痛,摆出严肃的表情,“而且,感情不够真挚,觉悟不够高!”
苏怜委屈地眨着泪眼。赵承煜叹了口气,拿过笔,亲自示范:“你看,要这样写——‘第一,未能识破父兄奸佞面目,此一错,错在过于纯善;第二,连累陛下圣誉受损,此二错,错在情意过深……’”
他洋洋洒洒,愣是把检讨书写成了对两人“圣洁1爱情”的颂歌,最后数了数,竟然凑了五百多字。“剩下的,你照着这个思路,再深化一下我们爱情的纯粹性与超越性即可。”苏怜一脸崇拜的看着皇帝,赵承煜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圣人临世。
在窗外偷听的喻辞听得目瞪口呆,对748说:“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货这悔过书都能写出花来,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文采斐然?”
748......“宿主,我算看明白了,他们这认知失调,是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