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丞相在宫里等了半日,刚回到府中喝了口茶。就见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大理寺周大人被陛下打了三十大板,昏迷着抬回府了!大理寺的官员还在宫门口摔了官帽,说要辞官呢!”
柳丞相脸色骤变,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陛下怎么敢?周衍手里从无冤假错案,苏家罪证确凿,他不查苏家,反倒杖责周衍?陛下这是要不管不顾包庇苏家到底么!”
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周衍被杖责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在京城快速传开。
各级文武官员、皇室宗亲也陆续收到了消息,个个震惊不已。有的官员气得在书房里转圈,有的则忧心忡忡地叹气——周衍是百官中少有的敢说真话、敢办正事的人,连他奉太后之名办案都落得这般下场,日后谁还敢再提苏家的不是?
慈宁宫里,皇后和柳贵妃刚跟着喻辞练完拳脚,说说笑笑的并肩往外走。
可刚走到慈宁宫门口,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到了近前,行了个礼 喘着气说:“娘娘!前面传来消息,大理寺周大人因为苏家父子的案子,顶撞了陛下,被陛下下令杖责三十大板,革去了大理寺卿的官职。抬出宫的时候,周大人已经昏过去了,大理寺的官员们看见后,都在宫门口闹着要辞官呢!”
“什么?”皇后猛地抓紧手里的帕子,刚还带着笑的脸瞬间冷了下。
旁边的柳贵妃也惊得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慌忙询问小太监,“怎么会这么严重?周衍手里握着苏家贪腐通敌的铁证,就算顶撞了陛下,也应当先看罪证再处置,怎么直接就杖责革职了?”
小太监苦笑,给两位主子详细讲了御书房,门口发生的事。
柳贵妃焦急的转头看向皇后,“姐姐,周衍一倒,可不是简单的臣子受罚啊!他素来公正廉洁刚正不阿。大理寺卿奉太后懿旨查苏家父子,如今却是这般下场。”
“周衍一倒,百官哪能不心寒?只怕那些想办正事的官员以后都心灰意冷,而苏家有陛下的偏袒,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这朝堂,怕是要乱了!”
皇后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你说得对,这根本不是‘臣子顶撞君上’的小事,是陛下无国法、无原则的偏袒!周衍据实查案却落得这般下场,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觉得大雍律法形同虚设,不光朝堂要乱,连百姓怕是也会寒心。”
柳贵妃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就回慈宁宫,把这事告诉太后?太后手里有先帝亲赐的‘镇朝棍’,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谗臣,只要太后出面,陛下就算再偏宠苏怜,也得掂量掂量!”
皇后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多了几分顾虑:“太后是让陛下重新处理这事,可你忘了?前阵子因为慈宁宫路那回事,陛下和太后闹得很僵,这半个月好不容易才缓和些。非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别去请太后,免得伤了太后和陛下的母子情。再者
皇后犹豫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再者朝臣们也未必愿意看到太后插手。毕竟‘后宫干政’是大忌。”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似乎太后并不擅长治国的细枝末节,她只知‘公道’,却未必清楚朝堂上的盘根错节。”
柳贵妃听了这些,也冷静了几分,皱着眉问:“那依姐姐之见,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横行吧?”
“先别急,”皇后抬眼看向柳贵妃,语气沉稳了些,“你父亲是当朝丞相,我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此次周衍和苏家这事儿,他们定会联络百官商议对策。你我先问问他们和朝臣是如何打算的。”
柳贵妃细细思索了下,皇后所言确是目前的最好办法。连忙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侍女云溪:“你立刻回府,把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父亲,让他务必和萧大将军他们商议妥当,千万别让事态再恶化了!”
云溪应声而去,青禾也急匆匆地往镇国大将军府的方向赶。
皇后和柳贵妃站在原地,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心里都沉甸甸的。
她们虽为女子,却也知道,这朝堂的安稳,从来都和后宫、和家族的安危紧紧绑在一起的。周衍这一倒,怕是一场风暴就要来了。
当天傍晚,皇后和柳贵妃几乎同时收到了宫外递进来的消息。
信里说,镇国公沈清和自上次出宫后,便随青玄道长离京,至今未归,怕是赶不上明日的早朝了,不过柳丞相已联合萧大将军、六部尚书等一众朝臣,达成了一致。
明日早朝,将由柳丞相和萧大将军带头,联合文武百官,共同要求陛下将周衍官复原职,并且当着百官的面公开查证苏家父子的罪证,按国法处置
信的末尾,还特意加了一句:“此事乃前朝政务,当由朝臣自行劝谏,不应后宫插手,免如苏更衣一般,落人口实。”
皇后看完,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看着信化作飞灰,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父亲和柳丞相既是维护“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也是给陛下留足面子,不想让外人觉得陛下是被后宫女人逼着做事。
另一边的柳贵妃宫里,柳贵妃看完信对着云溪苦笑:“父亲他们倒是信心满满,连‘不让后宫插手’都特意写了,幸好我们没贸然去请太后,不然这会儿,倒真成了他们口中‘落人口实’的对象了。”
云溪也跟着叹了口气:“娘娘,丞相大人和萧大将军他们联合了这么多朝臣,想来明日早朝定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柳贵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在深夜被证实了。
晚上快歇息时,皇后也收到了父亲萧大将军悄悄让心腹单独带进来的话。
只有一句——“明日早朝若局面失控,速去请太后出面,以震朝棍镇场,务必保住大雍,莫让朝堂动荡太甚。”
“什么?”皇后猛地起身,又踉跄退后半步,扶住身边的桌子才堪堪站稳。震朝棍是先帝所留,太后可以此棍打昏君打谄臣!
父亲让心腹传这话,还特意点明“局面失控”,分明是对明日早朝的局面早已悲观到了极点。
父亲这是认为陛下多半会因苏家之事,对劝谏的百官痛下狠手,料定百官的联名劝谏,不仅劝动不动陛下的偏私,反而可能激化矛盾,让朝堂彻底乱套!
可……父亲明明不看好,为何还要牵头让百官联合劝谏?
皇后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除非……除非父亲是不得不这么做!看来百官已经群情激愤到了极点,若不借着早朝发声,怕是今夜就要在宫外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