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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寂静。

“影隼”号如同被遗弃的棺椁,漂浮在冰冷、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远处的星云散发着淡漠的光,无法带来丝毫暖意。飞船内部,只有维生系统低沉而规律的鸣响,以及金属结构因温差变化偶尔发出的“嘎吱”声,证明着这里尚未完全死去。

扳手和火花在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下,陷入了短暂的昏厥。不知过了多久,扳手率先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唤醒,那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他挣扎着爬起身,首先看向主屏幕——外部环境稳定,没有追击,没有异常能量读数,只有令人心悸的空旷。

他踉跄着检查杨越和婠婠的状况。

医疗舱内,杨越重新躺回了维生装置,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曲线微弱得几乎成为一条直线,皮肤下的灰色裂痕似乎不再蔓延,但也并未消退,仿佛他整个人被凝固在了生与死的边界线上。那一记“寂灭穿刺”的代价,沉重到无法估量。

隔壁休息区,婠婠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她怀中的起源碎片,却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它不再散发光芒,反而像一块普通的、略带温润的玉石,只是其内部那宇宙生灭的景象,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仿佛在消化、重构着什么。

扳手尝试启动飞船的基础系统,回应他的是各种刺眼的红色故障码。引擎彻底报废,能量核心濒临枯竭,通讯阵列损毁,导航系统丢失所有基准坐标。他们成了一艘真正的、迷失在宇宙荒漠中的幽灵船。

“火花……火花!”扳手摇晃着仍在昏睡的火花。

火花迷迷糊糊地醒来,看清周围状况后,绝望瞬间爬满了他的脸。“完了……全完了……我们……回不去了……”

“还没完!”扳手低吼,抓住他的肩膀,“老板和婠小姐还活着!飞船还没散架!我们得想办法……至少,得让他们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绝望。两人开始清点剩余的物资,检查维生系统的剩余能量。结果不容乐观。食物和水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维生系统的能量,按照目前消耗速度,最多只能维持十个标准日。

十天。

十天内,如果找不到能源补给,或者脱离这片虚无,杨越和婠婠将首先因为维生系统停机而生命衰竭。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两人的心头。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扳手和火花轮流值守,尝试修复一些次要系统,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但收获寥寥。他们试图用仅存的低功耗探测器扫描周围星域,寻找任何可能的行星、残骸、或者能量信号,结果依旧是一片虚无。

仿佛整个宇宙都将他们遗忘了。

第三天,一直昏迷的婠婠,手指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扳手立刻注意到了。“婠小姐?”

婠婠的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她的眼神 initially 充满了迷茫和虚弱,但很快,焦点凝聚起来,看向扳手,又急切地转向医疗舱的方向。

“杨……越……”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老板还活着,但情况……很糟。”扳手沉重地回答。

婠婠试图起身,却浑身无力。她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冰蚀本源近乎干涸,意识如同布满裂纹的玻璃,稍微动念便传来剧痛。但当她将注意力集中到怀中的起源碎片时,一种奇异的、温润的波动缓缓流入她近乎枯竭的意识,如同甘泉滋润着龟裂的土地。

这碎片,在修复她?或者说,在与她融合?

她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碎片表面。那道因杨越剑意而形成的灰色纹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

“我们……在哪里?”她问。

扳手摇了摇头,将目前的绝境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十天。能源枯竭。

婠婠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医疗舱里那个沉寂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这枚似乎蕴藏着无穷秘密的碎片。希望,似乎只存在于这枚碎片之中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婠婠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但她始终紧紧握着起源碎片。她发现,当她的意识沉入碎片时,那些因对抗“织网者”和引导可能性风暴而造成的意识创伤,恢复的速度会加快。同时,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信息片段,开始偶尔在她脑海中闪现。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更像是某种……规则的残影。

她“看”到巨大的、无法形容结构的建筑在星海中沉浮(“摇篮”?);她“感受”到一种冰冷、绝对、排除异己的意志扫过无数星系(“摇篮”的清除协议?);她偶尔还能捕捉到一丝微弱、却充满侵略与扭曲意味的波动(“混沌海\/伪神”?)。

这些信息碎片杂乱无章,且伴随着强烈的精神负荷,让她头痛欲裂。但她强迫自己承受,试图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尤其是关于能源,或者坐标的线索。

扳手和火花也没有放弃。他们利用飞船残存的、微弱的被动信号接收器,日夜监听宇宙背景辐射中的任何异常。在第七天,火花似乎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非自然的信号脉冲!信号源非常遥远,且方向飘忽不定,但其编码方式,却带着一种古老的、与守墓人数据包和空间站工程师阿德里安-7风格类似的简洁与优雅!

“有信号!有信号!”火花激动得语无伦次,“虽然很弱,但肯定不是自然现象!”

这一发现如同强心剂,让近乎绝望的三人精神一振。虽然无法立刻定位,也无法解读内容,但至少证明,他们并非完全孤独,这片死寂的虚空并非毫无线索。

与此同时,随着对起源碎片的持续接触,婠婠感觉到自己与碎片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碎片内部那加速流转的宇宙景象,似乎正在朝着某个特定的“模式”稳定下来。而在第九天,当她再次将意识沉入碎片时,一段相对清晰了许多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个星图坐标的片段,以及一个简单的、不断重复的能量频率模式。

坐标不完整,缺失了关键的距离和维度参数,但指向性明确。而那个能量频率……婠婠猛地睁开眼睛!

“扳手!调整维生系统的能量输出频率!按照这个模式!”她将感知到的频率模式描述出来。

扳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照做。当维生系统的能量输出被调整到那个特定频率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一直沉寂的起源碎片,突然与维生系统的能量场产生了共振!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仿佛来自宇宙本初的能量,从碎片中缓缓流出,顺着能量场,汇入了维生系统!虽然流量不大,却有效地减缓了能量核心的消耗速度!

按照这个速度,他们的维生时间,被延长了!从十天,可能延长到……二十天,甚至更久!

希望的火苗,终于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顽强地燃烧起来,尽管依旧微弱。

婠婠看着手中这枚越来越神秘的碎片,又看向星图坐标缺失的部分。这个坐标指向哪里?是另一个前哨站?是“监督者议会”的遗迹?还是……“摇篮”的某个入口?

而那个能与碎片共振的能量频率,又暗示着什么?

碎片正在逐渐“苏醒”,或者说,正在因他们的处境和需求,而解锁更深层的信息。但这究竟是拯救的契机,还是通往更大危险的引路石?

他们暂时摆脱了即刻消亡的危机,但依旧迷失在无垠虚空,背负着沉重的伤势和未解的谜团。前方的道路,依旧被浓雾笼罩。

但至少,他们有了多一点的时间,和多一点点的……可能性。

“影隼”号继续着它的 silent drift,载着伤痕累累的船员和一枚低语着古老秘密的碎片,驶向那未知坐标所指向的、吉凶未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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