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离的声音从云层深处渗出，带着腐蚀金属般的嘶鸣：“牧阳，你真的让我很意外，血煞之气这般强横邪性的力量你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就吞了去，那便让我看看接下来的这一招，你能不能接下了！”
刹那间迷雾凝成亿万冰晶，牧阳看见自己的左手突然穿透胸膛，却未感到疼痛——原来整个青山关正在分裂，现实与倒影如同被掰开的铜镜。
守关士兵们的惊叫还卡在喉咙，他们的灵体却已漂浮在头顶三尺处，与肉身构成诡异的对称。
那团猩红云彩如活物般蠕动膨胀，转瞬吞噬了玄机谷的苍穹，连青山关的箭楼也被血色雾霭吞没。牧阳握紧手中的长枪，瞳孔里映出翻涌的云涡。
最令人战栗的是那倒悬的，枯死的古树向上生长，血雨逆流升空，牧阳甚至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镜中挥刀斩来。
空间像被揉皱的宣纸，每一步都同时踩在实地与虚空。
不多时，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只是，当牧阳再度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在青山关，而是在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荒芜雪原。
这一次，他的手中没有长枪，而是一柄十分陌生的狼牙锯齿战刀，战刀浸满了猩红的血气。
面对那些迎面冲来的骑兵，牧阳毫不犹豫地挥刀而战，刀锋所过之处，人与马俱碎。然而，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心志也在此刻发生了变化，他好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刀劈而人死。
凡是一切敢于挡在他面前的敌人，都会被他一刀斩杀，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脸上充斥着阴诡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瘆人，而这一切，他似乎全无知觉。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即便此时的他只有不到十岁，但战刀在手，他依旧无敌于万军之中。
骑兵们的脸上挂着恐惧，好似看到了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桀桀桀，挡我者，杀！”
一个杀字出口，猩红的血气化为了炸裂的雷霆，手中战刀劈出，便能斩出一道弯月形刀芒，裹挟着血色雷电，杀向敌阵。
尽管对面有十万敌，可依旧难以挡住他这一刀。
玄炉洞天内，殷崇十指紧扣，道：“这便是你们的后手，移魂大阵，修罗问心？”
“怎么，景王不想知道他最后会如何选择吗？”殷罡更加得意了，尽管这才刚刚开始，但他有信心，牧阳会按照他安排的路子走下去。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得到这个绝世天才，哦！不，不是一个，而是五个。至于那位先天剑心，他们似乎蛊惑不动。
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后就算是武院屠戮了赤阳汗国，他们也不会心疼。
“好算计，那就看看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了武院和司家的怒火吧！”殷崇也不再废话，而是更加认真地凝视着血雾之内的变化，说实话，他也想看看牧阳要怎么选，不然也不会放纵陆罡如此放肆。
殷罡冷哼一声，轻蔑道：“一个区区七品，云苍府还真的不放在眼里，至于武院嘛？若牧阳真的选择了修罗法，我们立刻撤走，大不了，几十年后再回来。”
血色迷雾之中，牧阳行走于林边小道，这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到处都是烧焦倒地的树木，到处都是被摧毁的房屋。路有骸骨，野有饿殍，如此形容再适合不过了。
他双眼泛着淡淡的血红，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是那么的冷漠。
他背着刀，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但是心中老有一种声音在提醒他，去青山关，那里有更多的人等着他去救，等着他去杀！
而且，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要杀，一个都不能留！
所以，这一路上，他遇到的赤阳骑兵没有一个活口，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本来还想上前感谢一番的，可是看到牧阳那双眼睛和那口染血的战刀，也就颤颤巍巍的让开了道路。
他在这条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三天，十天，三十天，五十天，甚至是十年，青山关本来很近，但这条路他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杀，快杀呀！”就在牧阳经过一个破败小镇的时候，一队队不知好歹的赤阳骑兵又杀了过来。这一次，他遵循了那道声音的意志，拔刀出鞘，刀光闪烁过后，战刀归鞘。
整个过程短暂，且行云流水，刀锋之上的猩红也愈发浓厚。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什么东西抱住。
“大哥哥！”耳边传来软糯软糯的声音，待他低头看去时，却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娃。小女娃在看到牧阳冷冽眼神的那一刻，顿时撒开了手。
但看到牧阳转身就要离开，他依旧鼓起勇气，再次上前道：“大哥哥，你能救救我娘亲和弟弟吗，他们快死了！”
小女娃用悲切的声音颤抖着请求，然而牧阳却不想搭理他，只是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字：“滚！”
小女娃吓坏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他不明白，这位大哥哥明明刚刚杀死了欺负他们的坏人，转头又对她这么凶。
殊不知，此时牧阳的意识已经不是由他自己控制，而是被一股强烈的杀戮意志占据了思维。
然而，小女娃依旧不肯放弃，眼泪汪汪地：“大哥哥，我求求……求你，救……救他们！”她的声音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牧阳已经抽出了血迹未干的战刀。
在被杀戮裹挟着锋芒的战刀面前，小女孩害怕极了，可她知道眼前唯一能救他娘亲和弟弟的，只剩下眼前这位凶神。
然而，在牧阳的脑海中，那股意志却在向他说道：“你忘记你要干什么了吗？杀了他，你就能走出这座小镇，去青山关，去救老岳，老岳快死了！”
那种声音极具蛊惑性，牧阳持刀的手不受控制的高高举起，眼神中充满了对世间生命的无情意。
“哗！”
战刀斜劈而下，刀锋所过之处，一片房倒屋塌。
牧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中的战刀已经被甩飞了出去，他的眼神总算恢复了一丝清明。受到惊吓的小女娃蜷缩在地，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等到牧阳摸到她脑袋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这才抬起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眼前的大哥哥似乎也没有刚刚那么可怕。
“大哥哥！”小女娃轻轻唤道，牧阳也回了一声：“你娘亲他们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小女娃止不住地点头：“嗯，嗯，大哥哥，在这边！”
牧阳在一处破败不堪的窝棚边见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妇人和一个不满三岁的小男孩，看到他们，牧阳不由得想到了澹台玉婉姐弟俩。小男娃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见到牧阳靠近，他立刻做出猛兽吃人状，警告牧阳不要靠近。
牧阳眼神依旧冰冷，盯了一眼，那个小男娃就被吓得瘫坐在地，大声嚎啕起来。小女娃此刻也顾不得安慰弟弟，只是丢给了他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寻到的漆黑如炭的东西。
然后悄悄凑到牧阳身后，牧阳警觉地“嗯”了一声，小女娃便面露出无辜的赔笑，然后站在了一旁。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哥，我娘亲没事吧！”
“没事，就是快死了而已！”牧阳回答道，语气依旧是那么冰冷。但这句话落在小女娃耳朵里，就像是天塌一般。
一脸惊恐地望向牧阳，祈求眼前的大哥哥可以救活他娘亲。
牧阳没有过多废话，她的确是快死了，不过并非其他原因，而是因为饥饿导致的虚脱，再加上这冰天雪地的，死亡或许就是离她最近的归宿了。
“哎！”
叹了一口气，牧阳便将一粒灵食放进了妇人口中，然后又分给了小女娃和弟弟一人一粒。作为武院发给弟子的日常食物，灵食对普通人的好处自然是数不胜数。
这一粒下去，妇人便从昏迷中醒转过来。面色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醒来后的妇人对牧阳是千恩万谢，但后者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此时，妇人却突然叫住了牧阳。
就在他疑惑之时，那妇人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利刃，冲着牧阳就刺了过来。
这变故来了太快，让他都没反应过来，但妇人毕竟只是普通人，在出刀的瞬间便被牧阳制服，一把给甩飞了出去。
脑海中那道声音再度响起，甚至还带着半分戏谑：“你杀了她呀，她都要杀你了，你还心慈手软！”
牧阳的意识依旧很浑浊，他甚至分不清刚刚动手的是不是自己，但是仅存的意志依旧守住了最后的底线：“这一切不都是你在搞鬼，想要蛊惑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牧阳本来还想上前关注一下，却发现两姐弟都在用一种恐惧，但又不失恨意的眼神盯着自己。受到修罗意志影响的牧阳也并未多作解释，只是留下一句：“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