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呼唤来自大皇子秦易峰。他此刻端正坐于屋内,两侧排列着六位气息沉静的老者。
斜对侧,二皇子秦易云姿态从容,身侧八位长老目光炯炯。见秦诗音等人出现,秦易云唇角微扬,优雅起身,朝门边温言示意。
“进来说话。”
四人不再迟疑,相继进入。
“大皇兄,二皇兄。见过诸位老祖。”秦诗音欠身行礼,仪态万方。
“嗯?”秦易云身旁一位灰袍老者眼皮稍抬,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看来是见过其他人了?”他随意摆了摆手,“坐。”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始吧。”大皇子一方,那居坐首位的老者,须眉如雪,开口催促。
苏泽四人闻言,在门旁的长椅上落座。屋内光晕朦胧,主位上坐着一道虚渺的魂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开口时声音似从时光深处飘渺而来
“皇陵...随时可启。然尔等理应清楚,千年前一役,祖器崩毁,灵源耗尽。如今遗存之力,仅够一人血脉觉醒。”他等了片刻 见无人说话,便继续道
“陵墓深处…或有人傀蛰伏,亦或空无一物。毕竟数百载光阴,我等遍寻其踪而不得…”光影在他体表微微荡漾,显出一丝不稳。
“无论如何,半年之后,核心大阵将彻底关闭”他话未说完便被秦易云打断。
“叔祖!”
秦易云站起身,脸色惊疑不定
“叔祖大人!这,这与我等来时,父皇所言大相径庭!他曾明谕我兄妹,可在此滞留两年光景!如今我们踏入此地满打满算都不足半年,如何就只剩下半年光景?!”
他目光灼灼,视线紧盯在魂影身上。不少在场的老者也面露凝重,微微颔首,显然认同这时间差的巨大疑问。
主位的虚影目光落在他身上,并无怒意,只有深沉的疲惫。
“那是之前,维持‘镇压人傀的大阵’,早已是千疮百孔。其核心阵枢,至多可支撑开启半年!之后,阵威骤减,若人傀尚存,伺机而动…破阵之时,便是这皇陵绝境,乃至外界灾祸的开始!”
他说着,没有在意此刻众人那凝重的表情,长叹一声继续道
“之所以如此,主要也是因为我等早已油尽灯枯,大半族人灵智湮灭,唯剩茫然执念。老朽自身,亦不过是在混沌与刹那清明间挣扎残喘”
他话音至此,似有难言之隐,目光带着一丝期许,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不过,若尔等能探明皇陵虚实,确证人傀已然绝迹。莫说半年,两年,只要祖陵无恙,纵使尔等在此寻觅十载,又有何妨?”
说着,他微微侧首,望向右侧一位形容枯槁气息如山的老者
“驷桥?”
被点名的老者,眼神一暗,深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沉默在空气中沉淀数息,他喉头滚动,终是沙哑开口
“回叔父,当年我曾亲率精锐,深入腹地,一路…死寂非常。未遇一傀,甚至连半分阻碍都不曾有,他们怕是已经尽数归于尘土了”
“嗯...” 魂影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转向众人
“既如此,尚有转圜余地。”
他目光在两位皇子及其族人间来回巡梭
“尔等队伍中,各遣人手,助我稳固阵枢。每增一人助阵,大阵核心便可多运转一分,或可延至九个月之期!如何取舍,留下多少,你等自行决断!”
“如此甚好!”秦驷桥点了点头“那便各留一人于此护阵,余者悉数入陵探查。”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向苏泽一方。
“终究是我大秦血脉世代守护之重地,外姓之人,在外辅助即可”
苏泽闻听此言,眉头微蹙,无需思索便已洞悉对方用意。
这话出口,分明是将秦诗音二女也划出了“入陵者”之列!他们一行仅四人,若他与吕轻启留下,秦诗音与秦诗情纵然入内,也绝无机会觉醒血脉,皇家,连这等机缘也泾渭分明?
一抹略带讥诮的笑意浮上苏泽唇角,他站起身直视秦驷桥
“我不行。奉秦皇旨意,护公主周全。况且在下不过区区凝气巅峰,神魂未凝。实在抱歉,恕难从命。”
“嗯?!” 秦驷桥眼中精光一闪,如针尖般刺向苏泽“凝气巅峰?秦政小儿竟派你这等微末修为护卫我大秦公主?怎的?秦国当真无人了?!”
他说着,一声冷哼已从鼻息间迸出,毫不掩饰的嘲讽,溢于言表。
“这事,恐得劳烦前辈亲往御前询问了。秦皇旨意,在下只知奉命而行,个中深意,实不敢妄测。”苏泽双手随意一摊,神情自若,浑不在意那份赤裸裸的鄙视。
“哼!”秦驷桥闻言未多做纠缠,他目光凌厉扫向苏泽身旁的吕轻启,“那他呢?”
“他啊,”苏泽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他是我师侄。在下实力低微,还得仰仗师侄从旁护持……”
“什么?!师侄护持师叔?!”秦驷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枯槁的手指点了点吕轻启,又点回苏泽,怒极反笑,“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凝气巅峰!真是荒谬绝伦!”
苏泽面色不改,语气竟带着几分令人恼火的诚恳
“前辈见多识广,自然觉得荒谬。不过,此事确是真的。”
“好了!”
这时,秦易云身侧一位气息沉稳的老者开口了,他目光扫过针锋相对的二人,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散开来,瞬间压制了所有浮动的怒意。
“在此与小辈逞一时口舌之快,徒耗光阴!关乎大阵存续,马虎不得。”他目光如电,转向秦驷桥,“这般争执无用。老夫提议,你我两方各遣两人驻守!自家人,方能安心维持此阵运转!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偌大的木屋内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许久,众人才相继点了点头。
端坐主位的那道透明虚影,他缄默片刻,缓缓起身,虚化的声音飘渺不定的传出
“那便如此吧。你等入陵之后,谨记老朽之言,径直前行,勿生旁骛!觉醒之炎居于主殿深处,切勿惊扰先灵沉眠”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任何人,率先向木屋之外飘去。众人心神一凛,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跟上。
皇陵正门,高大巍峨如天堑横亘,门扉之上古老的符文流转着黯淡光泽,散发着阵阵肃杀之意
虚影老者转身,面对集结于门外的众人轻声道
“方才言明的四人,分驻四方!协助各处魂灵压制阵枢即可!”
话落,人群中走出四位老者各自颔首,身化流光,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瞬息融入灰蒙蒙的雾霭之中。
虚影见状,收回远望的目光,重新落于紧闭的陵门上。他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十指瞬间结出数个繁复古老的法印。口唇无声开阖,低不可闻的咒言直接沟通虚空。紧接着缕缕幽蓝色的魂力如同实质的灵蛇,缠绕在其周身,极速凝聚于掌心!
“开——!”
一声低叱如同雷霆炸响!
老者双掌骤然猛推,裹挟着澎湃魂能,身躯一抖立即按在巨大石门中央!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被这股力量撕裂,一线深邃如墨的缝隙骤然打开!刹那间
“咻——嗷——呜——桀——!”
无数尖锐,凄厉,混乱,饱含怨毒与疯狂的*唳啸声从门缝深处喷涌而出!那声音仿佛能刺穿耳膜,直钻脑髓,带着蚀魂裂魄的森然邪气扑面扫过,令门外诸人瞬间汗毛倒竖!
老者身形在啸声中亦剧烈一晃,虚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凝重。
“记住!汝等,仅有九月光阴!生死祸福,机缘所系,全凭尔等自身手段!”
“去吧!”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耳中。众人神色一凛,再不敢有丝毫迟疑!争前恐后的扑向那道黑暗门缝!
眼见众人身影消失在门后。
“我们也走!”
苏泽低喝一声,率先掠入皇陵之门身后,三人紧紧跟随。
就在他们踏入的一瞬
沉重的墓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轰然闭合!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彻底断绝!
苏泽顿感眼前一暗!皇陵内部的光线浑浊而稀薄,散发着千年沉淀的阴冷湿意与尘土气息。
他迅速催动真元于双目,仔细看去。
正前方,是一条仿佛通向深渊的笔直主通道!地面由巨大的黑色石板铺成,历经千年风霜侵袭,石板表面早已坑洼密布,裂隙丛生,空气安静的让人窒息,只有众人踏在其上,“咚!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空旷的通道中回荡。
通道两侧,影影绰绰伫立着两排形态各异,威严庄重的人形石像!
工艺极为精湛,栩栩如生。每一尊都身披风格各异的古老战甲,表情各不相同,有的面容刚毅,有的沉静,或狂放不羁,但他们的目光却全都直视通道中央,仿佛永恒的卫士。
他们手中所持法器造型也极为奇诡,在镶嵌于两壁的硕大夜明珠散射的幽冷微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
通道的尽头,一座通体由纯净无瑕的汉白玉筑成的方形祭台。
其上散发着温润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在这幽暗环境中如同明灯。
祭台的正后方高悬着一幅巨大的画像!画中一位身着玄黑绣金龙纹华袍的老者端坐于王座之上。他双瞳深邃,仿佛穿透画像直抵人心,睿智中带着洞察万古的苍茫。
而画像本身在幽微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瑰丽的七彩毫光,让人目眩神迷。
秦易峰、秦易云等一众核心秦氏血脉,面容庄重,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齐齐转身,对着通道两侧那些沉默守护着皇陵的先祖石像,抱拳躬身,施以大礼!
秦诗音,秦诗情也立刻跟上,与其他几位秦姓族人一道,神色肃穆,向着列位先祖之像盈盈下拜
礼毕,众人不再停留。重新聚焦于远处的祭台,怀揣着对觉醒之炎的渴望与敬畏,迈步朝着祭台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