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了信息活动度这一关键判定标准后,顾默并未急于再次前往永宁街。
他让李婷婷、吴风等人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些外围的常规数据测量。
而他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临时工坊,结合夜枭带来的三封城物资信息,开始设计并指导团队准备一系列特殊的道具。
几天时间悄然流逝。
镇邪馆对永宁街鬼宅的关注似乎陷入了停滞。
除了每日例行的、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测量外,再无任何突破性的举动。
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表现,让三封城的舆论风向彻底倒向了嘲讽与否定的一方。
“看吧,我就说他们不行了,黔驴技穷了!”
“天天在外面转悠,有什么用?那宅子里的木头人还能自己走出来不成?”
“还剩两天!我看他们拿什么跟隆昌号交代!那一千两黄金,怕是要赔得底朝天咯!”
“黑蛇帮的盘口,押失败那边都快堆成山了!”
酒肆茶楼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看镇邪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户,如何在十日期限到来时灰溜溜地认输,乃至滚出三封城。
北漠狼庭的狼克祭祀听闻这些消息,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更加确信镇邪馆不过是群装神弄鬼的骗子。
而西部百族盟的赤哲,虽然心中那丝疑惑未散,却也觉得镇邪馆恐怕是真的走到了绝路。
难以想象他们还能有何种手段逆转乾坤。
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九日的清晨。
也是顾默立下军令状的最后两天!
初升的朝阳刚刚驱散晨雾,将金色的光芒洒向三封城的街道。
然而,比阳光更早惊醒西区居民的,是一阵沉闷而连绵的车轮滚动声,以及牲口粗重的喘息声。
无数尚在睡梦中或刚刚起身的人,推开窗户或走到门口,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行驶在通往永宁街的街道上!
打头的是几辆加固过的平板马车,上面满载着成捆的、闪烁着银光的特制金属杆件和厚实的木板。
紧随其后的马车,则拉着好几个用油布紧紧覆盖、看不清具体形态,但体积庞大的物件,沉重的分量压得车轮在青石路上留下深深印痕。
更有十几名镇邪馆的队员,两人一组,吃力地抬着一个个密封的、散发着浓郁药材和矿物混合气味的沉重木桶。
队伍的最后,是一架结构极其复杂、仿佛巨型床弩与绞盘结合体的古怪装置。
它通体由金属和硬木构成,核心部分缠绕着小孩手臂粗细、闪烁着符文的特制缆绳,被牢牢固定在一辆特制的四轮底盘上,需要四匹健马才能拉动。
整个车队绵延十余丈,所有参与的镇邪馆成员皆神情肃穆,步履坚定,一股凝重而决然的气氛弥漫开来,与往日小打小闹的测量截然不同!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一个早起的小贩揉着眼睛,喃喃自语。
“我的天,这么多东西?他们是要去攻城吗?”
“快看那个大家伙!那是什么玩意儿?从来没见过的!”
“今天就是第九天了!他们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惊呼声、议论声瞬间引爆了清晨的宁静。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眼线,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回去。
“动了!镇邪馆动了!大队人马,拉着好多奇怪的东西往永宁街去了!”
“看架势,是要有大动作!”
消息传回黑蛇帮,独眼蛇正悠闲地喝着早茶,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他们还真敢去?还带了大家伙?”他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又被狠厉取代。
“装神弄鬼!垂死挣扎!告诉赌场那边的兄弟,赔率不变,给我盯紧了,别让他们耍花样!”
野狗团秃鹫得到消息,先是愣住,接着狂笑:“哈哈哈!好!很好!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把自己变成木头的!”
“召集弟兄,远远地看着,要是他们失败了,看看能不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抢点他们带来的好东西!”
破浪帮、灰鼠堂等帮派也是类似反应。
在难以置信之余,纷纷派人前往永宁街附近,准备亲眼见证镇邪馆的覆灭,或者,万一出现的奇迹?
北漠狼庭和西部百族盟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狼克祭祀推开怀里的侍女,大步走到窗前,望向永宁街方向,粗犷的脸上满是讥诮。
“终于要进去送死了吗?弄出这么大阵仗,不过是让死亡显得更壮观些罢了!”
赤哲大师则默默放下手中的药杵,走到那皮质地图前,手指点在代表永宁街甲柒号的那个猩红标记上,眼中光芒闪烁,低声自语。
“最后一搏吗?你们究竟准备了什么?”
当顾默率领着这支满载物资与决心的车队,抵达永宁街入口时,整条街道仿佛都为之凝固。
原本还敢在远处张望的零星行人,此刻早已躲得无影无踪,连两侧民居紧闭的门窗后,窥视的目光都带上了惊惧。
那栋鬼宅,依旧死寂地矗立在街道尽头,门缝窗隙中透出的阴冷扭曲感,似乎因为大量活人与物资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浓郁、躁动。
“按预定方案,开始布设!”
顾默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并非龙潭虎穴,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施工场地。
命令一下,整个团队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效运转起来。
吴风吴鸣带领一队人,迅速卸下那些特制的金属杆件和木板。
他们并非胡乱堆放,而是以鬼宅大门为中心,在二十丈的安全界限之外,开始搭建一个结构复杂的环形脚手架平台。
平台高度与宅院的围墙持平,朝向院内的一侧,还预留了多个可以快速开合的防护挡板。
陈九则指挥着另一队人,将那些密封的木桶小心搬运到指定位置。
打开桶盖,里面是混合了烈阳矿粉、赤硝石、雄鸡血以及多种阳性草药的暗红色粘稠浆料,散发着灼热而辛辣的气息。
他们用特制的长柄刷和喷筒,开始沿着二十丈的边界线,在地面和围墙上,绘制一个巨大的、结构繁复的复合符文阵列。
阵列的核心,正对着宅院内部那口古井的方向。
李婷婷和几名负责记录的队员,则迅速在刚刚搭建好的环形平台上,架设起各种观测设备。
测灵盘、显迹镜、声音采集筒,甚至还有几面巨大的、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银镜,被调整角度,准备将清晨的阳光反射向庭院内部。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台被四匹马拖拽来的复杂装置。
在夜枭的亲自监督下,它被稳稳地安置在环形平台正后方,基座被打入地面的特制银桩牢牢固定。
那粗大的、闪烁着符文的缆绳被小心引出,缆绳的末端,并非钩爪或网兜,而是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蜷坐、内壁镶嵌着柔软皮革和复杂导能银丝的金属座椅。
座椅上方,还有一个半球形的、似乎可以闭合的透明水晶罩。
整个布设过程紧张而有序,充满了一种与这个时代驱邪画风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工程感。
躲在远处窥探的各路眼线,看得眼花缭乱,满头雾水。
“他们这是在干嘛?盖楼台?画画?那带着椅子的怪东西又是什么?”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这跟驱邪有半文钱关系吗?”
“故弄玄虚!绝对是故弄玄虚!”
“我看他们就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故意搞出这么大场面,到时候好找借口推脱!”
消息传回各方势力首领耳中,更是加深了他们的困惑与不屑。
独眼蛇嗤笑:“搭台子唱戏?死到临头还要脸面!”
秃鹫嚷嚷:“管他搞什么,只要人进去了变成木头,那就是输了!”
狼克祭祀听闻后,更是断言:“歪门邪道,不堪一击!”
唯有赤哲,在听到关于那复杂符文阵列和银色巨镜的描述时,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隐隐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但具体为何,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当一切准备就绪,朝阳已经升高,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永宁街。
环形平台、地面符文、那台怪异的牵引装置,以及所有严阵以待的镇邪馆成员,都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坚定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