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潭边的狼藉与残留的冰寒气息诉说着方才的冲突。叶凡静立片刻,轮回之瞳微微流转,扫过潭底。那寒螭已沉回巢穴,气息虽仍带着怒意,但在他安抚下已平稳许多,正借助凝聚的阴煞之气疗愈方才因暴怒强行出关带来的一丝反噬。那两名被洛风带来的金丹弟子留下的血迹,在冰寒地面上冻结成刺目的暗红。
“冥祖,青霖,”叶凡心神沟通内世界,“方才之事,你们如何看待?”
“那洛风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经此一事,恐不会善罢甘休。”冥祖幽冷道,“不过,此獠心性有缺,难成大器,其手段无非是搬弄是非,借宗门规矩压人。你手握他与妖兽冲突、罔顾同门安危之实据,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青霖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方才你处理得当,既展现了克制,又表明了立场。那寒螭灵智不俗,知你维护之意,此善缘已然结下。至于雨岚宗……或许可借此机会,由暗转明,争取更有利的身份,方便后续行事。”
叶凡心中已有定计。他并未立刻返回驻地,而是就地在寒潭边寻了块平整岩石盘膝坐下,仿佛在守护此地,实则是在整理思绪,并以其世界之主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悄然修复着因爆炎雷珠余波而略有紊乱的地脉阴煞之气,使其更加顺畅地汇入岩石深处的聚灵阵,算是给寒螭的额外补偿。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雨岚宗驻地,柳长老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洛风早早便跪在厅中,声泪俱下地控诉叶凡“勾结妖兽,暗算同门”,将自己深夜带人前往寒潭的行为美化为“担心叶凡行事不妥,前去监督”,并将两名师弟重伤、自己法宝受损的责任全部推到了叶凡和那“凶残妖兽”身上。
柳长老是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中年修士,金丹后期的修为让他自有一股威仪。他听着洛风的陈述,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并未立刻表态。洛风是他的亲传弟子,平日虽有些傲气,但天赋确实出众,他内心是偏向几分的。然而,“勾结妖兽”的指控非同小可,且涉及一名能惊走裂地犀、被穆清歌力保的客卿弟子,他不得不慎重。
“传叶凡,还有,去寒潭查看情况的弟子回来了吗?”柳长老沉声道。
很快,叶凡被引入议事厅。他神色平静,步伐沉稳,对着柳长老拱手一礼:“客卿弟子叶凡,见过柳长老。”
几乎同时,一名负责探查的弟子也匆匆进来禀报:“回禀长老,寒潭周边确有激烈打斗痕迹,残留冰寒妖气极为精纯强大,远超寻常筑基妖兽,疑似……金丹期寒属性妖物!此外,现场还发现了爆炎雷珠残留的火煞气息。”
此言一出,厅内几位旁听的长老和执事脸色都变了变。金丹期妖兽,加上爆炎雷珠,事情显然不简单。
洛风立刻指着叶凡叫道:“师尊!您听到了!金丹期妖兽!若非他与妖兽勾结,岂能安然无恙?定是他引动妖兽,暗算我等!”
叶凡看都没看洛风一眼,对着柳长老再次拱手,声音清晰而平稳:“柳长老,弟子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柳长老目光如电,落在叶凡身上。
“第一,”叶凡不卑不亢,“弟子奉命巡查寒潭,早已禀明乃是地脉阴煞泄露,并无强大妖兽主动为祸,只需观察,不宜惊扰。此有任务记录与穆师姐为证。洛师兄昨夜私自携带爆裂法器前往,试图强行惊动潭中之物,此举是否合乎宗门规矩?是否罔顾弟子先前探查结论与可能引发的后果?”
柳长老眼神微动,看向任务记录,又瞥了洛风一眼。洛风脸色一白。
“第二,”叶凡继续道,“洛师兄言弟子勾结妖兽。试问,弟子一介筑基散修,有何能耐勾结一头金丹期妖兽?若真能勾结,昨日洛师兄刁难之时,弟子何须忍让?直接唤出妖兽,岂不省事?反之,弟子多次巡查,皆安然往返,为何昨夜洛师兄一去,便引得妖兽暴怒攻击?其中缘由,不言自明。”
叶凡逻辑清晰,句句在理,听得几位旁听的长老微微颔首。
“第三,”叶凡语气转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慨,“洛师兄身为首席,不顾同门安危,强行冒险,致使两位师兄重伤,自身法宝受损。归来后,不思己过,反而污蔑构陷于我!此等行径,岂不令宗门其他弟子寒心?长此以往,宗门规矩何在?”
“你……你血口喷人!”洛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找不到话语反驳。
柳长老脸色阴沉下来。叶凡的话,条理分明,直指要害。尤其是罔顾同门安危和构陷同门这两条,在宗门戒律中都是重罪!相比之下,叶凡那“可能存在的与妖兽沟通能力”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可以被解释为一种独特的生存或探查手段。
“叶凡,”柳长老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言及能感应地脉,那寒潭下的金丹妖兽,你事先可知晓?”
叶凡坦然道:“回长老,弟子感应到潭下有强大阴寒生命气息,但其气息沉凝,并无戾气,似在沉睡修炼。故弟子判断,只要不主动惊扰,便无大碍。昨夜之事,正是打破了这份平衡。”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为何“知情不报”,又将冲突根源归结于洛风的主动挑衅。
柳长老沉默片刻,目光在叶凡和洛风之间扫视。他心中已有判断。洛风行事冲动,构陷同门,证据确凿,必须严惩以正门风。而这个叶凡,沉稳老练,心思缜密,更身怀不俗的感应之能,是个值得笼络的人才,绝不能逼走。
“够了!”柳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金丹后期的威压让整个议事厅一静。
“洛风!”他厉声喝道,“你身为大师兄,不思团结同门,反而因私怨构陷他人,更罔顾同门安危,擅自动用爆炎雷珠,惊动金丹妖兽,致使同门重伤!数罪并罚,即日起,剥夺你首席弟子之位,罚入‘思过崖’面壁三年!扣除十年宗门供奉!你可服气?”
洛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剥夺首席,面壁三年!这惩罚几乎断送了他未来在宗门的前程!
“叶凡,”柳长老又看向叶凡,语气缓和了许多,“你受委屈了。你沉稳机敏,于宗门有功。即日起,晋升你为内门弟子,可自由阅览藏经阁二层以下典籍,每月供奉加倍。那寒潭之事,仍由你负责观察,若有异动,可直接向我禀报。”
内门弟子!直接跳过外门!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周围几位长老和执事也并无异议,毕竟叶凡展现出的能力和心性,确实值得投资。
叶凡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但面上还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多谢长老明察,弟子定当尽心竭力。”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洛风虽被罚,但其党羽仍在,其心中的怨恨只会更深。而自己,也正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进入了雨岚宗更高层的视野。
离开议事厅,穆清歌早已等在门外,得知结果后,她由衷地为叶凡感到高兴,美眸中异彩连连:“叶师弟,不,现在该叫叶师兄了!恭喜你!”
叶凡微微一笑:“还要多谢穆师姐多次维护之情。”
他看着穆清歌清澈的眼眸,想到她体内的寒毒,以及那寒潭下可能对冰系修炼有益的阴煞之气和寒螭,心中微微一动。或许,可以在不暴露自身太多秘密的前提下,稍微帮她一把。
而与此同时,思过崖方向,传来洛风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嘶吼。新的风波,或许正在酝酿。但叶凡已然无惧,他手握轮回之瞳,背靠内世界,这雨岚宗,不过是他踏入更广阔天地的一块踏脚石罢了。接下来的重心,是充分利用内门弟子的资源,寻找所需信息,并……着手处理那寒潭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