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和周末的三天,对林小凡来说,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家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冰箱运行的嗡嗡声。他依旧每天打游戏、吃泡面、刷视频,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和星野雨的视频通话成了每天唯一的亮色,她似乎真的在很努力地加快办事进度,每天都会汇报进展。
“小凡!今日… 法务局! 行列… 长かった! でも… 终わったよ!”(小凡!今天…去了法务局!队伍…好长!但是…办完了哦!)周六下午,她兴奋地对着镜头宣布,手里挥舞着几张盖了章的文件。
“指纹も… 登録した! これで… もう大丈夫!”(指纹也…录入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笑容,林小凡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手续办完,就意味着她真的很快就能回来了。
“辛苦了。”他看着屏幕里她略显疲惫但眼神发亮的样子,忍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机票改签了吗?”他记得她之前赌气似的订了周一的票。
“うん! 月曜日! 変更なし!”(嗯!周一!没有改签!)星野雨用力点头,背景是她那间宽敞的卧室,“あと少し… 我慢して!”(再稍微…忍耐一下!)
“我有什么好忍耐的…”林小凡嘴上嘟囔着,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周日一整天,星野雨似乎格外忙碌,视频通话的时间短了很多,而且背景音里常常传来窸窸窣窣的包装纸声音和隐约的日语讨论声(似乎是和那位松本女士)。
“何してるの?”(在干嘛呢?)林小凡好奇地问。
“え? ううん… ちょっと… 买い物…”(诶?唔嗯…稍微…买点东西…)星野雨眼神飘忽,试图转移话题,“小凡、あの… Royceの生チョコ… どの味がいい?”(小凡,那个…Royce的生巧克力…要哪种口味?)
“原味的就行…你别买太多啊。”林小凡提醒道,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以这位大小姐的购物习惯和“伴手礼必须堆成山”的日式风格…
“はーい! わかった!”(好—的!知道了!)星野雨答应得飞快,但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说“我完全没打算听你的”。
果然,周一下午,林小凡提前收到了她的航班信息后,正准备出门去机场接她,手机又连续震动起来。是星野雨发来的微信图片。
点开一看,林小凡差点把手机扔了。
第一张图片:东京某快递物流点,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堆成了一个小山,上面都贴着国际快递的单子,收件人全是“林小凡”,地址是他家。
第二张图片:星野雨站在那堆纸箱旁边,比着V字手,笑得一脸灿烂,身后背景像是秋叶原的某家大型电器店兼动漫商城。
第三张图片:一个登机箱敞开着,里面塞满了各种零食、包装盒,几乎要爆开。
第四张图片:文字消息——“小凡!お土産… ちょっと多めだよ! あと… 宅急便も… ちょっとあるかも! 楽しみにしてて!”(小凡!礼物…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还有…快递…可能也有那么几个!敬请期待哦!)
林小凡看着图片上那“ちょっと”(一点点)的规模,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这哪是伴手礼,这简直是搬家吧?!那些国际快递得多少钱?!虽然用的是黑卡,但…
他深吸一口气,算了,人没事回来就好,东西…东西总有办法解决的…吧?
怀着一种复杂又期待的心情,林小凡打车去了火车站转去机场。这次在接机口等待的心情,和上次送行时截然不同,带着明显的焦灼和雀跃。
当看到星野雨推着那个明显超载、上面还摞着一个大手提袋的登机箱,脚步轻快地从出口走出来时,林小凡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
“小凡!”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睛瞬间亮起来,松开行李箱就小跑着扑了过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ただいま! 帰ってきたよ!”(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怀里是真实的、带着旅途风尘和熟悉香气的温暖身体。林小凡下意识地回抱了她一下,感觉心里那份持续了几天的空荡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欢迎回来。”他松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没再迷路吧?”
“もちろん! ばっちり!”(当然!完美!)她骄傲地扬起下巴,然后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看她的“战利品”,“见て见て! お土産! 秋叶原でいっぱい买ったよ!”(快看快看!礼物!在秋叶原买了好多哦!)
登机箱里塞满了各种东京限定的零食、最新款的游戏周边、角色手办、还有几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动漫联名t恤。那个大手提袋里则装着她自己的一些物品和更多的零食。
“这也…太多了…”林小凡看着那夸张的数量,哭笑不得。
“だって…”星野雨掰着手指头数,“小凡の分、赵强さんの分、大龙さんたちの分、李大妈へのお礼… あと、あれもこれも…”(因为…有小凡的份、赵强先生的份、大龙先生他们的份、给李大妈的谢礼…还有,那个也要这个也要…)
她几乎给所有认识的人都买了礼物。
打车回家的路上,星野雨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着办事的经过,说着东京的变化,说着她吃了哪些想念的美食,但最后总会加上一句“でもやっぱり小凡の家の泡面も好吃”(但是果然还是小凡家的泡面好吃)。
林小凡 认真听着,偶尔插一两句,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觉得这几天家里的冷清彻底被驱散了。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才是真正的“礼物轰炸”高潮。
周二开始,国际快递便陆续送达。快递小哥几乎每天都要求按好几次门铃,每次都是抱着沉重的大小纸箱。
“林小凡先生吗?国际快递,签收一下!”
“还有一箱,稍等…”
“今天一共三件…”
林小凡的家门口很快堆起了纸箱小山。星野雨则像拆盲盒一样,兴奋地拆着每一个包裹,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献宝似的给林小凡看。
“小凡!见て! 最新のゲーム机! とっても速いよ!”(小凡!看!最新的游戏机!超级快哦!)
“これ… 限定版のヘッドフォン! 小凡のゲームに… ぴったり!”(这个…限量版耳机!和小凡的游戏…绝配!)
“あ! このフィギュア… 小凡の好きなキャラでしょ? 中古品だけど… めっちゃレアなんだよ!”(啊!这个手办…是小凡喜欢的角色对吧?虽然是中古品但是…超级稀有的哦!)
“このお菓子… 东京だけの味! 食べてみて!”(这个零食…只有东京才有的味道!快尝尝!)
各种最新的电子产品、限量版的游戏光盘、绝版的手办模型、堆成山的东京特产零食、甚至还有几套看起来就做工精良的coS服(“私と… ペアコスしようよ!”—— “和我…穿情侣coS吧!”)…几乎涵盖了宅男梦想的一切。
林小凡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一丝感动和无奈。他看着几乎要被这些“礼物”淹没的客厅,感觉自己不是多了个女朋友,而是请回来了一尊专门实现宅男愿望的“壕”神。
“你…你这得花了多少钱啊…”他看着地上那个最新款游戏主机的包装盒,感觉心脏都在抽痛。这玩意儿刚上市,价格他都不敢查。
星野雨正努力地把一盒巨型帕露巧克力塞进已经爆满的零食柜,闻言回头,眨了眨眼,用她那奇怪的中文发音理所当然地说:“大丈夫! パパが… カードを… 强化したから! お小遣い… アップ!”(没关系!爸爸…把卡…强化了!零花钱…Up!)
林小凡:“……”行吧,父爱如山,还是座金山。
他看着她快乐地在那堆礼物中间穿梭,像个终于把宝藏搬回巢穴的小龙,小心翼翼地把各种手办模型摆上他的书架,把零食塞进每一个缝隙,把新游戏机连接到电视上…原本略显冷清和杂乱的小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各种充满宅气息和少女心的物品填满,变得…更加杂乱,但也更加热闹和温暖。
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混合着“吃软饭”的微妙羞耻感,充斥着林小凡的胸腔。
最后,星野雨从那个巨大的登机箱最底层,掏出一个包装得格外精致的小盒子,郑重地递给林小凡。
“これ… 最後の… 一番大切なプレゼント。”(这个…最后的…最重要的礼物。)
林小凡接过盒子,拆开丝带。里面是一个透明亚克力盒子,装着一块造型十分精致复古的机械键盘键帽,材质像是某种特殊的树脂,里面镶嵌着繁星般的金粉,正中间是一个可爱的像素风猫猫头图案,下面还有两个小小的汉字——“凡”和“雨”。
“え?”林小凡愣住了。这个礼物和那些堆成山的“壕礼”画风截然不同。
“自分で… デザインしたの!”星野雨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脸颊微红,“ネットで… 注文して… 作ってもらった。小凡のキーボードに… 付け替えて。これで… いつも私のこと… 思い出して?”(我自己…设计的!在网上…订购…请人做的。把小凡的键盘…换上去。这样…就能一直想起我…了吧?)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
林小凡看着手心里那颗小小的、却显然花了很多心思的键帽,又看看眼前堆满房间的、价值不菲的各种礼物,最后目光落在星野雨那双清澈的、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眼睛上。
那些夸张的“秋叶原扫货大礼包”带来的冲击,忽然间都模糊了。
只剩下这颗小小的键帽,和她的这句话,清晰地烙在了他的心口。
他握住那颗键帽,感觉它带着温热的体温。
“…笨蛋。”
他低声说,伸出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用这种东西…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
星野雨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比得到整个秋叶原还要灿烂的笑容,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うん!”
窗外夜色渐深,屋里堆满了来自东京的礼物,几乎无处下脚。
但林小凡觉得,这个小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实和温暖过。
被礼物淹没,不知所措。
但感觉…
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