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泽和姜熙瑶踏进顾家堂屋时，屋里的人都到齐了，就差他们了。
大队长顾建国坐在桌旁，面前摆着纸笔，显然是准备草拟分家协议。
顾建党见人来齐了，清了清嗓子开口：“如今你们三兄弟都已成家，我和你娘也想松松劲，过几天清净日子。今天就把家分了，各自安安稳稳过日子。”
顾东海皱着眉问：“爹，怎么这么急？等老三办完酒再分也不迟啊。”
陈盼娣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等什么等，现在分挺好的。”
顾西河也跟着点头：“爹，这是不是太急了些？昨天晚上才说的事……”
顾建党摆摆手：“我早跟你们说过，等老三结了婚就分家。
现在证都领了，办酒是迟早的事。
分了家，你们各过各的，老三也能踏踏实实把婚事办了，多好。”
说着，他转向林秀花：“老婆子，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吧，该分分，该算算。”
没人知道，顾建党这么急着分家，全是因为顾北泽前几日说自己在县城找了份工作，预支了工资，要给姜熙瑶备齐“三转一响”当聘礼。
他怕顾北泽又是建房子又是三转一响的。
到时候大房二房见了有意见，再闹起来，还不如先把家分了，省得节外生枝。
顾建党承认，自己心里是偏着老三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只想家里能安稳些。
林秀花从里屋抱出个褪色的旧饼干盒，打开盖子往桌上一放。
又递给顾建党一本磨得卷边的账本。
顾建党翻着账本，一笔一笔记着：“这些年我跟老大、老二一起做木工，零零总总赚了80块。
老三虽说不常上工，但山上打猎换来的钱，陆陆续续交到公中也有200块。老大老二除了跟我做木工，就是挣工分，再没别的进项。
加起来，这些年一共存下1078块。”
陈盼娣听见那一千多块的总数，眼睛瞬间亮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分到自家手里少说也有两百多，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她悄悄掐了把顾东海的胳膊，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喜。
刘晓华坐在一旁，也是满脸震惊。
她知道婆家日子过得不算差，却没料到公中竟攒下这么多钱。
两百多块的分家费，足够小两口好好置办些家当，她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往后的日子更有奔头了。
两人先前对分家的那点犹豫，早被这实打实的钱冲得没影了。
顾建党合上账本，看着三个儿子：“我跟你娘现在还干得动，你们每个月交两块钱养老钱和50斤粗粮就行。
等老了，就跟老三养老。”
顾北泽正漫不经心地玩着姜熙瑶的手指，闻言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诧。
他从没想过他爹会做这个决定。
他下意识看向姜熙瑶，可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应还是不应。
姜熙瑶并不意外，这家里最有出息的就是顾北泽了。
不过得再看看，公婆好相处，能带娃，住一起也不错。
等他们年纪大了，那时候也能请保姆了。
这话一出，顾东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陈盼娣在底下拽了拽胳膊，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西河皱着眉，却也没作声。
林秀花这时开口道：“当年大房、二房结婚时，公中都各出了30块给你们置家当。
这都过了十年，物价涨了不少，如今老三结婚，公中也该出50块给他们收拾小家，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都摇摇头，陈盼娣心里虽有点不乐意，但想到能分到的钱，也没敢作声。
顾建党又问：“你们三兄弟，俩哥哥挣工分、粮食，老三挣钱，如今钱和粮食都平分，这没意见吧？”
大家依旧摇头。
最后算下来，扣除给老三的50块，剩下的1028块分成四份，老两口和三家各得257块。
粮食也按四份分好，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件本也是平分。
不过姜熙瑶没要，她实在不太习惯用别人用过的碗筷。
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了。
陈盼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顾北泽：“那老三以后住哪儿？他那屋……”
顾北泽眉梢一挑，语气毫不含糊：“大嫂，我那屋本来就是我的，怎么安排是我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有本事，你们拿着分到的钱自己加盖屋子去。”
一句话堵得陈盼娣脸色讪讪，再没敢多问。
分完家，顾建国将拟好的分家协议摆到桌上，一式五份。
“都看看，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吧。”他指着协议末尾的空白处。
姜熙瑶却先看向顾建党夫妇，轻声道：“叔、婶，我和北泽如今都在城里上班，平时不下地赚工分，家里也没存粮。一个月四块。”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静了。
夫妻俩都有工作？这在大队里可是天大的新鲜事！
顾建党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瑶丫头也找到工作了？”
姜熙瑶笑着点点头，“是的，现在是报社的翻译。”
一旁的大队长顾建国也乐了，拍着顾建党的肩膀打趣：“老弟，你这小儿子、小儿媳可真出息！俩口子都吃商品粮，往后日子指定差不了！”
顾建党看看顾北泽，看他怎么说。
顾北泽无所谓，“家里我媳妇做主。”
顾建党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骄傲，腰杆都挺直了些，忙对顾建国说：“大哥，那麻烦你把协议改改，粮食就按他们说的，折成钱算。”
林秀花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瞅着姜熙瑶的眼神越发满意。
这老三媳妇，真是捡到宝了。
重新写好协议，顾建党先拿起笔，在自己和林秀花的位置签下名字，又按了两个红手印。
接着是顾东海夫妻、顾西河夫妻，最后轮到顾北泽和姜熙瑶。
顾北泽看都没看，直接签了名，姜熙瑶仔细扫了两眼条款，确认和刚才商定的一致，也跟着落下名字，指尖蘸了印泥按上去，红痕清晰。
五份协议很快签完，顾建国收起一份：“这份我带回大队部存档，剩下的你们四家各拿一份，往后照着协议过日子，互不相干也互相帮衬着点。”
顾东海几人各自拿起属于自家的那份，小心翼翼折好揣进怀里。顾北泽却随手递给了姜熙瑶，仿佛那只是张无关紧要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