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瑶是被窗棂上的细碎响动惊醒的。窗外夜色正浓，联盟的营地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巡逻队的火把在远处偶尔闪过，投下晃动的光影。她揉了揉眼睛，刚想起身查看，却见一道淡墨色的影子从窗缝里溜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床边——是墨渊。
他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玄色的衣袍边缘沾着些草叶，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见凌瑶醒了，他立刻放轻动作，指尖泛着极淡的暗影光，轻轻拢住窗边的风，怕夜凉吹到她：“吵醒你了？”
凌瑶摇摇头，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又去查探西部的山谷了？这几天你总早出晚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墨渊握住她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西部山谷最近有暗影波动，像是有兽群在迁徙，我怕惊扰到营地。”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提昨夜为了查清兽群踪迹，他在荆棘丛里潜伏了半宿，手臂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影族人生来习惯将危险藏在暗处，从不会把伤口露在爱人面前。
“那你也该歇歇，别总自己扛着。”凌瑶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臂，虽隔着衣料，却能想象到那些未愈合的伤口。墨渊只是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梢，暗影光在她发间凝成一朵小小的墨色花，花瓣轻颤，却不沾半分尘埃：“我是影族，待在暗处才安心。倒是你，最近处理联盟的事累坏了，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天清晨，墨渊带着凌瑶和影墨往西部山谷走。不同于其他爹地的浪漫总带着明亮的色彩，墨渊选的路始终贴着树林的阴影，他走在外侧，将凌瑶护在靠近树干的一侧，遇到凸起的树根或碎石，就用暗影光悄悄铺平，不让她磕绊。影墨跟在身后，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小指尖的暗影光帮母亲拂去裙摆上的草籽，祖孙俩的影子在地面上轻轻交叠，像一层无声的保护罩。
越往山谷深处走，光线越暗，可凌瑶却没觉得害怕——墨渊的影子始终缠着她的影子，无论她走到哪里，那道淡墨色的影都紧紧跟着，像与生俱来的羁绊。等穿过一片茂密的橡树林，眼前的景象突然开阔起来：
山谷中央的空地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暗影纹路，这些纹路不是刻在地上，而是由淡墨色的光凝成，在地面上轻轻流动，像极了墨渊平日里操控的暗影；纹路的中央，立着一块一人高的黑色晶石，晶石表面光滑如镜，能映出周围的景象，却唯独照不出影子——哪怕凌瑶伸手靠近，晶石里也只有她的轮廓，没有半分阴影。
“这是影族的‘守心石’。”墨渊牵着凌瑶走到晶石前，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影族人的影子里藏着真心，越是在意的人，影子就越想靠近。这块晶石能收纳影子，也能留住最想守护的人。”
他说着，松开凌瑶的手，后退一步，周身的暗影光突然浓烈起来。那些散在空地上的暗影纹路像是有了生命，纷纷朝着他的方向汇聚，缠上他的手腕、脚踝，最后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向守心石。晶石表面的光渐渐亮了起来，映出一道淡墨色的影子——那是墨渊的影子，却比平时更清晰，连衣袍的褶皱、发梢的弧度都看得分明。
“影族从不说誓言，因为我们的影子从不说谎。”墨渊的声音透过暗影纹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想把你护在影子里——你在广场上给孩子们讲外面的世界，阳光落在你身上，我却怕那些光太刺眼，想替你挡一挡；你处理族中事务到深夜，我就在窗外的影子里守着，听你咳嗽一声，就想把暖炉悄悄推到你脚边；连孩子们围在你身边闹时，我都在暗处盯着，怕有人不小心撞到你。”
凌瑶看着晶石里的影子，忽然想起去年联盟遭遇偷袭的那个夜晚。当时她正在议事屋整理兽皮册，一群凶兽突然冲进营地，嘶吼声震得窗户都在颤。她刚想出去查看，就被一道暗影紧紧裹住，墨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待在这里别动。”等她再掀开窗帘时，只看到墨渊的影子在营地中穿梭，暗影光闪过的地方，凶兽纷纷倒地，而他的玄色衣袍上，已染了不少血迹——可他回来时，只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连伤口都没让她看。
原来那些她以为“悄无声息”的守护，都藏在她看不见的暗影里。
“我不像苍渊能给你花雨，不像沧溟能带你看海底，也不像玄烈能献祭领地。”墨渊的指尖轻轻触碰守心石，晶石里的影子突然动了起来，缓缓朝着凌瑶的方向伸出手，“我能给你的，只有这道影子——无论你在明处还是暗处，无论你遇到危险还是安稳，我的影子都会跟着你，替你挡掉所有看不见的刺，替你守住所有不想被打扰的时光。”
话音刚落，晶石里的影子突然从石面上飘了下来，轻轻落在凌瑶的脚边。那道淡墨色的影紧紧贴着她的影子，像是长在了一起，无论她往前走还是转身，影子都始终跟着，没有半分偏离。墨渊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暗影囊，里面装着细碎的暗影石：“这个你带在身上，只要你想找我，捏碎一颗，我的影子就会立刻出现。”
凌瑶接过暗影囊，指尖触到囊身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意——那是墨渊的暗影光，温和得像他藏在眼底的温柔。她抬头看向墨渊，忽然发现他耳尖泛着淡淡的红，向来冷硬的轮廓也柔和了许多，连握着她的手，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渊，”凌瑶笑着靠在他肩上，感受着身边紧紧贴着的影子，“这道影子，比任何花雨、任何海底、任何领地都让我安心。”
一旁的影墨也跑过来，小影子紧紧贴着母亲的影子，仰起头说：“母亲，我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用影子保护你！”墨渊摸了摸儿子的头，暗影光在两人的影子间凝成一道小小的锁链，将三人的影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夕阳渐渐落进山谷，将暗影纹路染成淡淡的金红色。凌瑶牵着墨渊的手，身边跟着蹦蹦跳跳的影墨，三人的影子在地面上紧紧相依，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凌瑶忽然懂了，墨渊的浪漫从不在明处，而在那些藏在暗影里的守护——是他甘愿做她身后的影子，替她挡住风雨，替她留住温柔，让她在明处安心绽放，而他永远在暗处，做她最坚实的依靠。
后来，凌瑶总会把那个暗影囊带在身上。无论是去各个据点巡查，还是在营地处理事务，只要她捏碎一颗暗影石，就会有一道淡墨色的影子出现，悄悄护在她身边。而墨渊依旧习惯待在暗处，看着她和孩子们笑，看着联盟的族人安稳生活，眼底的温柔，都藏在那些无声的暗影里，岁岁年年，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