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
“……那人是谁?胆子怎么大成这样,也不担心被水冲跑了!”他扯着嗓子大声问身旁的人。
雨大,上游冲了许多断木枯枝下来,迟许本来不知道下雨天可以去河边捞柴,是他砍柴回来遇见了郑工头,郑工头好心提了一句,他早上观望了一会儿,才决定来的。
他身侧岸边上堆了不少木头,站在快到大腿深的河水中,河水黄得跟泥汤一般,捞到点柴就抛上去。
为了安全,他选了个有石头的位置,水涨起来也看不见,腿能碰到,要是没站稳,好歹能阻挡一番,不至于一下被卷到水流最湍急的中央。
“嘿呀,那是租田老三家房子的,你不知道?”
“雨这么大,不太看得清楚。”他瞪大眼睛,眼瞅着迟许突然往前一扑,惊慌道:“这小子胆子怎么大成这样?他是在抓什么?”
“不知道,过去看看。”
张顺和李大眼走了过去,才到边上,迟许直起腰,把一条白肚皮的大鱼甩了上来,在草地上扑腾扑腾的跳,两人估摸着得有十斤。
这还不算完,迟许像是抓到了诀窍,弓着身子半蹲着继续在里面摸。
他们见状也不敢出声叫他了。
张顺向李大眼努努嘴,示意他看那条大鱼,“真肥!这小子运气真好。”
李大眼赞同道:“是好,可也要能抓住才行,这泥汤水最容易抓鱼了,要是水里面没有树枝和石头,一网撒下去,准能上货!”
他们俩柴也不捞了,专心看迟许摸鱼,后面还真让他又捞上来四五条,不过个头一般,比不上最先那条的个头。
“你胆子挺大,这水还是有点深,当心来根不露头的木头,横着就把你撞倒了。”张顺道。
迟许爬上岸,预备把鱼收集到一堆,再在周围找根树藤或者草藤串起来带回去,听见他问,用手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挡在眼睛上方看着他们俩,“我脚大站得稳。”
李大眼上前两步,伸出脚跟迟许比了比,“你脚确实是大。”
张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李大眼,“你不看看人家多高!”
李大眼嘿嘿笑了,刚刚迟许上岸跟他们站在一块儿,还把他吓了一跳,这人确实是高,又高又壮的,一看就是个干活的好手。
“两位大哥,这两条鱼你们拿去吃。”迟许选了两条个头差不多的,有手臂长,三四斤重。
张顺和李大眼哪能收,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你拿回家去吃,好歹是肉,吃不完就晒成鱼干。”就是腥了点。
“收下吧,我姓迟,叫迟许,那儿还有一条大的,其余的我打算送去给秦村长,我家盖房子委实让他帮了不少忙。”
“这不能要!我俩可是能当你叔的年纪了,我叫张顺,他叫李大眼。以后都是一个村儿的人了,何至于这样客气?”
迟许反驳:“就因为是一个村儿的人了,两位叔才不用这般客气,刚才我抓鱼要是脚滑了,你们难不成还会坐视不理?”
“收下吧,就两条鱼而已,带回去添道菜。”
他们俩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真不好意思收迟许东西,人家费劲抓的,怎么看个热闹还有他们的份儿。
于是找借口说:“算了,这鱼不好打理,吃起来太腥了。”
这种淡水鱼腥味确实很重,不太好处理,迟许想了想,问:“张叔李叔有没有带刀在身上?”
张顺从背后摸了把匕首出来扔给他,刀柄用布条缠了很多圈,用太久了,黑得油亮。
迟许接了刀,解释道:“要是不嫌弃,我帮你们把鱼处理一下,回去后用草木灰仔细搓搓,再切点姜丝葱段撒点盐用滚水泡凉了抹在鱼身上腌个两刻钟,要是有酒更好。”
“腌制完了你们家中要有菜油,用菜油炸一遍了再炖,不过这样用过的菜油会有腥味。焯道水也可以,剩下的你们自由发挥。”
张顺和李大眼听他讲得头头是道的,有点心动,又看他剖鱼动作十分利落,鱼鳞鱼鳃鱼肠一眨眼就没有了,他又从鱼身上抽了条白线出来,改了个花刀,一条鱼就处理好了。
他们还是收下了鱼,背上之前捞的木柴先一步走了,迟许还预备再捞些。
在屋内站得脚麻,景昱正预备回去,心有灵犀般多停顿了片刻,大雨啪嗒啪嗒的声音中,多了一道拖泥带水的脚步声。
迟许推开门,没往那边看,肩膀一歪就把背篼里的柴全部倒了出来,手里的鱼扔到地上,过了那么久,已经快要死了。
他一抬头,对上了景昱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蓦地心口一紧,三两步上前去。
迟许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偏偏头,估计耳朵里都能流出水来。
他没进去,站在台阶下,把身子稍微往里探,屋檐上流下来的水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噼噼啪啪的。
“饿了?你再等我一会儿,我把鱼剖了要给送几条给秦村长家。”
迟许指着那边地上最大的那条鱼,“那条是留着咱们自己吃的,我顺便问他们要点藿香和蒜苗。”
景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鱼腥味,还有那股雨水味道,“你淋着去?”
迟许笑了,“咱们又没有斗笠,我身体好,淋一会儿不打紧,你可别出来啊。”
景昱恼怒道:“你当我跟你一样脑子有问题?下雨天非要出去?那些破木头你捡回来干嘛!”
“什么破木头,等雨停了晒干,不就是柴火了,我可是捞得最快的。”
迟许转身往雨里走,“进去歇歇,我把鱼收拾了,晚点给你炖鱼。”
“谁要管你?”
景昱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走路背影又急又快。
迟许猜是不是因为他早上出门没告诉他,所以心里面不爽快,可那会儿他睡得正香,所以叫不叫都有一顿臭骂等着他。
秦阳没想到大下雨的迟许还会给他们送鱼来,鱼也处理好了,还叮嘱了几句鱼要怎么弄。
人家都淋着雨来了,不收下好像有点不识好歹,转头朝屋里喊:“拿顶斗笠出来!迟许淋着雨了!”
迟许把鱼塞给他,赶忙说:“秦叔,我这都淋湿了,再戴斗笠也没什么用,我自己去你家菜地摘点藿香和蒜苗就行了。”说完他帮忙把秦家的院门合上,一溜烟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