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侯府寿宴的风波,如同投入南境这潭深水的石子,涟漪尚未平息。萧景汐(珑月血脉记忆主导,行事愈发果决)虽侥幸脱身,却也彻底暴露在赵擎的视线之下。她不再隐匿行踪,反而利用月光冠冕带来的力量和在武德侯府窃取的线索,开始更加激进地针对当年参与围剿的势力后裔展开报复。她手段凌厉,行事高调,俨然已成为南境一股令人侧目的“复仇暗流”。
这番动静,自然也传到了暂居南境“养伤”的安阳公主耳中。
当安阳得知萧景汐不仅没死,还胆大包天地招惹了武德侯,甚至听闻萧景淮在幻月潭被这女人重创、险些丧命时,她先是震惊,随即便是无法抑制的狂喜和……浓烈的嫉妒与愤怒。
喜的是萧景淮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真面目”,怒的是那贱人居然敢伤她看中的人!嫉妒的则是——即便到了如此地步,她安阳依旧无法得到萧景淮的一个正眼,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曾被他那般珍视地护在身后!
新仇旧恨交织,安阳公主再也按捺不住。她精心打扮,带着大批侍卫,气势汹汹地找到了萧景汐临时落脚的一处僻静客栈。
客栈大堂,因这突如其来的皇家仪仗而瞬间寂静。安阳公主一身华服,珠翠环绕,下巴微抬,如同骄傲的孔雀,目光倨傲地扫过坐在窗边独自饮茶的萧景汐。
萧景汐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未施粉黛,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手中的清茶。那份从容,更衬得安阳的兴师动众像个笑话。
“萧景汐!你好大的胆子!”安阳公主几步上前,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竟敢重伤朝廷侯爷,行刺武德侯!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萧景汐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清淡,却带着刺骨的冷意:“公主殿下若有证据,大可让官府来拿人。若无证据,在此喧哗,扰人清静,便是皇家的教养吗?”
“你!”安阳被她这毫不客气的顶撞气得脸色涨红,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姿态,更是怒火中烧!她想起这贱人曾与萧景淮那般亲近,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
“贱人!你以为攀上了景淮哥哥就能飞上枝头?结果呢?不过是个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前朝余孽!景淮哥哥真是瞎了眼才会护着你!”安阳口不择言,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刺痛对方。
然而,萧景汐只是缓缓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她。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深邃得让人心寒,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说完了?”她语气依旧平淡,“说完了就请离开。”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安阳难堪。她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羞愤交加之下,理智彻底被怒火烧毁!
“本宫让你滚过来跪下认错!”安阳尖叫着,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萧景汐那张清冷绝尘的脸狠狠扇了过去!她要撕碎这张让她嫉妒发狂的脸!
这一巴掌,带着风声,又快又狠!
若是以往那个温婉的顾清辞,或是初到南境尚需隐忍的萧景汐,或许只能硬生生承受。
但此刻的萧景汐,早已不是!
就在安阳的巴掌即将落到她脸上的瞬间,萧景汐动了!
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原地,右手快如闪电般抬起,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安阳公主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力道之大,让安阳瞬间痛呼出声,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啊!你放开本宫!”安阳挣扎着,另一只手又想打来。
萧景汐眼神一冷,抓着她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拗!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安阳公主杀猪般的惨叫!
她竟硬生生将安阳的手腕给卸脱臼了!
紧接着,在安因剧痛而弯腰的瞬间,萧景汐左手反手一挥——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安阳公主那保养得宜、娇嫩白皙的脸颊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安阳打得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头珠钗散乱,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全场死寂!
所有侍卫、包括客栈的掌柜伙计,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堂堂公主,竟然被一个民女当众掌掴?!
安阳公主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萧景汐,声音因震惊和疼痛而变形:“你……你竟敢打本宫?!”
萧景汐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安阳,眼神冰冷如霜,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讽,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这话,狂妄,霸道,丝毫不将皇家威严放在眼里!
“啊——!给本宫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安阳公主彻底疯了,歇斯底里地对着侍卫们尖叫!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刀上前!
萧景汐面无惧色,甚至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内力暗涌,月光冠冕的力量在体内流转,眼神睥睨:“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住手!”
一个低沉而带着压抑怒气的声音从客栈二楼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景淮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他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比往日清瘦了些,倚着栏杆,眼神复杂地看着楼下的一幕。他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才出来的。
安阳公主见到他,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刻哭诉道:“景淮哥哥!你看到了!这个疯女人她打我!她竟敢殴打当朝公主!你快把她抓起来!”
然而,萧景淮的目光却并未在安阳身上停留多久,而是落在了那个独立于众人包围中、神色冰冷、背影却挺直如松的萧景汐身上。
看着她那副寸步不让、甚至隐隐占据上风的姿态,看着她反手扇回安阳时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以及那句“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的狂妄之言……
萧景淮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萧家后院,将欺负他的大孩子打跑后,明明自己也气喘吁吁,却依旧冷着一张小脸,对他丢下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然后头也不回离开的……阿姐的背影。
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看不惯以大欺小,出手干脆,嘴硬心软。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
曾经的守护者与被守护者,如今已立场对立,兵刃相向。
可骨子里那份不屈和悍勇,却仿佛从未改变。
萧景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骄傲。
他的阿姐,从来都不是需要依附他人的莬丝花。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记不记得,她始终是她。
他缓缓走下楼梯,无视安阳公主期盼的目光,走到双方中间,目光扫过那些持刀的侍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公主殿下,闹够了就回去吧。”
安阳公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景淮哥哥!她……”
“她是我镇北侯府的人。”萧景淮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如何处置,自有本侯定夺,不劳公主费心。”
他这话,看似是在揽责任,实则是在众人面前,再次将萧景汐划入了他的羽翼之下,哪怕他们之间已隔着血海深仇。
安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真的与萧景淮硬碰硬,最终只能狠狠瞪了萧景汐一眼,带着满腔的怨毒和屈辱,在侍卫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离开了客栈。
闹剧收场,客栈重归寂静。
萧景淮站在原地,与不远处的萧景汐默然相对。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萧景汐看着他苍白憔悴的容颜,看着他依旧不太利索的动作(肩胛的伤显然未愈),心中那根名为“愧疚”的刺,又深了几分。但她很快便压下这股情绪,眼神恢复冰冷。
“多管闲事。”她冷冷地丢下四个字,转身便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萧景淮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是啊,多管闲事。
可他……就是忍不住。
就像小时候,她明明也讨厌他,却还是忍不住出手一样。
有些习惯,早已刻入骨髓,与记忆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