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选择在三天后的清晨。天色微熹，寒气刺骨，街上行人稀疏。
林宸一身青色官袍，端坐于顺天府衙二堂。堂下，张典史、赵司吏以及精选的二十名精干衙役、书办肃立待命，气氛凝重。这些人都是林宸这几日暗中观察，觉得尚可一用，或至少在此次行动中不敢阳奉阴违的。
“诸位。”林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行动，目标，南城‘惠民质库’及其东主张保。罪名：盘剥百姓，逼死人命；违律高利放贷，扰乱市易；更兼涉嫌贿赂官员，勾结阉党余孽！”
“阉党余孽”四字一出，堂下众人皆是心头一震，神色更加肃然。谁都明白，沾上这四个字，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张典史！”
“卑职在！”
“你带一队人，封锁质库前后门，许进不许出，控制所有人员，查封所有账册、借据、银钱！”
“赵司吏！”
“卑职在！”
“你带一队人，持我令牌，前往张保宅邸，将其缉拿归案，搜查其家，寻找与阉党往来证据！”
“其余人等，随本官坐镇衙署，随时策应，并准备录口供、清点赃物！”
林宸部署清晰，条理分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此次行动，关系朝廷法度，关乎顺天府声誉！若有徇私舞弊、走漏风声、行动不力者，严惩不贷！若能恪尽职守，立下功劳，本官亦不吝奖赏！行动！”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士气竟被调动了起来。
张典史和赵司吏各自带着人马，如同两支利箭，迅速没入清晨的薄雾中。
林宸则坐回案后，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苏明远站在他身侧，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他们都知道，这是林宸上任后的第一次重大行动，成败与否，直接影响其今后的仕途和在京城的立足。
约莫半个时辰后，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张典史率先回来复命，脸上带着兴奋与后怕交织的复杂神情。
“大人！成了！质库已被查封，所有伙计、账房俱已拿下，账册、借据、库银均已封存，正在运回衙门的路上！那张保当时正在库中，试图销毁几本暗账，被我们当场擒获！”
“好！”林宸赞了一声，“可遇到抵抗？”
“有几个护院想动手，被我们拿下后，那张保就怂了，没敢再反抗。只是……”张典史犹豫了一下，“只是我们查封时，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带人过来询问，语气颇为不善，说是接到报案有人聚众闹事。”
南城兵马司？果然有勾结！林宸眼神一冷：“你怎么回的？”
“卑职按大人吩咐，直言乃奉顺天府推官之命，清查阉党余孽，让他们不得干涉！那副指挥听到‘阉党余孽’四字，脸色都变了，没敢再多说，带人退走了。”
处理得不错。林宸点点头。用“阉党余孽”这面大旗，果然能震慑不少牛鬼蛇神。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赵司吏也回来了，押着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张保，以及几大箱从张保家中搜出的财物和信件。
“大人，从张保家中搜出金银细软若干，还有……还有几封他与一个名叫‘于三’的人往来的书信，信中提及‘王公公旧事’、‘打点关节’等语，言语隐晦，但颇为可疑！”赵司吏呈上信件。
林宸接过信件，快速浏览。信中虽未明言，但“王公公”指向明确， “打点关节”更是证实了其行贿、寻求保护伞的行为。这就是铁证！
“啪！”林宸将信件拍在案上，目光如刀，射向瘫软在地的张保：“张保！你盘剥百姓，违律取利，贿赂官员，勾结阉党余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张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一时糊涂！都是那于三……是于三指使小的做的！小的愿招！愿招！”
他为了活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如何通过于三攀上王体乾的线，如何借势放印子钱，如何贿赂南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个别胥吏以求庇护的事情，全都交代了出来，甚至还供出了几个之前未曾掌握的名字。
记录口供的书办笔走龙蛇，一份详实的供状很快形成。
“将于三的住处、体貌特征详细道来！”林宸厉声追问。于三，这是条更大的鱼！
张保不敢隐瞒，连忙交代。
林宸立刻下令，让张典史根据张保的供词，即刻带人去抓捕于三，并查抄其住处！
顺天府推官雷厉风行，一日之内查封质库、擒拿首恶、深挖余孽的消息，像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京城官场和市井！
南城的百姓拍手称快，奔走相告。那些曾被惠民质库迫害过的人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而某些府衙之内、深宅之中，则是一片惊惧与震动。
“这个林宸！他想干什么？！”
“查阉党就查阉党，怎么查到南城来了？还动了张保！”
“于三要是被抓到，麻烦就大了！他可是知道不少事……”
“快去打探！这林宸到底是什么来头？李国公的人？还是陛下……”
林宸坐在顺天府衙的二堂，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账册、借据和赃物，神色平静。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抓了一个张保，扯出一个于三，只是撕开了黑幕的一角。接下来，将会面临更大的阻力、更复杂的局面。
但他无所畏惧。
这把火，既然点了，就要烧得更旺！他要借着清查阉党余孽、整顿秩序的东风，将这京畿之地的污浊，好好涤荡一番！
“苏先生，”林宸对一旁的苏明远道，“将今日之事，连同张保的口供、查抄的财物清单，以及那几封关键信件，整理成详文，我要亲自呈送李国公，并……上达天听！”
他要让皇帝知道，他林宸，并非只会空谈，而是真有霹雳手段，敢于向这些蠹虫开刀！
京城的水，被彻底搅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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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余波震荡，各方反应，于三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