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纪平安说要自己拉队伍,赵三彪立刻踩着雪快步凑上来。
“要我说早该这么干了!咱现在啥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就这条件拉起队伍,遇着鬼子就干,还能比那些占山的绺子差?”
“小声点。”
走在纪平安另一边的陈铁峰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少爷不想?之前是不合适,现在是没人收。鬼子搞‘归屯并户’把零散村子全烧了,人都圈进集团部落,四周架着机枪,连只鸡都飞不出去,我们往哪去收人?”
“呃……”赵三彪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不说话了。
也是哈。
他们原计划是到了陈铁峰的老家桦木甸子就拉人的,结果到了地方村子早成了一片焦土,连个人都没有上哪弄人去。
一行人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沉默继续往前走。
纪平安思索着或许只能等抗联的人啃下一块日军防线,他们解救下几个集团部落才能行了。
跟在后面的崔天想了想忽然加快速度,凑到纪平安身边问:“少爷,土匪您考虑收吗?”
纪平安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点疑惑:“什么?”
崔天咧着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小声说:“我家原来是马匪,在摩天岭西麓占了个叫黑风寨的老窝,我爹崔震山是大当家,我偷跑出去去参军前还有一百二十来号人,五十几匹走马。这些年如果没被鬼子给端了的话,收了应该能顶不少事。”
纪平安诧异看着崔天,怪不得他骑术那么好,原来是马匪出身。
他笑了声,调侃道:“你这就把你爹的寨子给卖了?”
崔天也跟着笑:“怎么能说卖了呢,这叫带他们弃暗投明,一起抗日。”
纪平安嘿了声:“刚刚你好像说的是偷跑出去参军的吧?这说明当初你爹不同意你抗日,现在你带我们过去,就不怕你爹抽你?”
“不怕。”
崔天嬉笑地神色严肃下来摇摇头。
“现在东北这个状态,他们如果现在还在,要么日子过得极为艰难,要么就走上了投奔日本人鱼肉百姓的道路。要是日子艰难,我带少爷过去是救了他们。如果他们投奔了日本人……那我就大义灭亲。”
说完他又笑了。
“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投奔日本人。”
虽然当初他爹不让他去参军,但他爹还算有良心不干那些鱼肉百姓的事,如果他爹还活着肯定不会投奔日本人。
赵三彪眼睛一亮接话道:“我都能改过自新跟着少爷抗日,土匪咋了,一样有爱国的是不是。我觉得小崔的提议不错。”
纪平安有些心动,看向陈铁峰问:“峰哥觉得呢?”
陈铁峰思索片刻点点头:“可以试试。”
如果小崔家里人靠谱,那接收土匪肯定要比接收百姓更合适。
起码在训练上要容易得多。
纪平安见陈铁峰没有意见,大手一挥:“那就往摩天岭西麓出发,去小崔的家看看。”
*
黑风寨的核心是七间连在一起的地窨子,藏在三道沟的山褶子里。
从外面看只露着半米高的木栅栏,上面盖着厚厚的松枝和雪,不走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每个地窖子都向下挖了三米深,宽敞也保暖。
除了地窨子,寨子里还藏着两处改造山洞。
一处在鹰嘴崖下,被改成了粮窖,囤着秋天晒的野猪干、狍子肉,还有土豆和白面。
另一处在黑松林深处,是马厩。
山洞里垒着石槽,每隔两小时就有弟兄进去添柴生火,防止马被冻坏。
寒气从地窨子的石缝里渗进来,吹得梁上悬挂的兽皮不断起伏。
崔震山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的虎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鹿皮刀鞘。
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像锅里沸腾的粥,闹得他脑仁疼。
二当家王炮头撸着袖子站在火塘边,棉袄领口敞着露出黢黑的胸毛。
“粮囤子眼看见底了,昨儿个秤了秤,剩下的苞米碴子熬粥也就够全寨人喝三天!都什么时候了,还守着不抢百姓的规矩,再不想法儿弄粮食咱都得喂狼!要我说就下山去抢点粮食回来算了。”
之前日本人没打过来时,他们寨子里从来没缺过粮食。
可自从日本人打过来了,他们烧杀抢掠让地主大院、山货商队几乎消失殆尽,不止如此他们大面积砍伐山林、“烧山清野”,山里的资源被他们霍霍的打猎都难。
他们在山里过活一年比一年难。
如今才2月份,他们的粮窖就见了底。
寨子里百十来号人,还有几十匹马要养活,再不想办法,都得饿死!
四当家刘算盘缩在椅子上,抬手向下压了压。
“我说炮头你小点声,震得我耳朵都疼。而且你说那事儿根本不成。山下村子的百姓早就被鬼子拉去集中部落了,剩下那么几个零散的村民,自个儿活着都费劲,上哪有东西给你抢?”
“抢不了老百姓,咱就抢亲日的富商!” 王炮头猛地一拍大腿,“本溪那个姓周的老财,给鬼子当维持会会长,上个月还往摩天岭炮楼送过两车白面!咱摸准他的路子,干他一票,足够咱过个肥年!”
“抢他?” 刘算盘眉头皱成个疙瘩,“你知道那老财雇了多少保镖?全是鬼子训练的伪军,一个个端着三八大盖,比咱寨子里的破枪强多了。再说了,你今天抢了姓周的,明天鬼子就能带着大队人马来‘剿匪’,咱这黑风寨还想不想保了?”
“那你说咋办?!” 王炮头瞪着眼,“总不能眼睁睁饿死吧?”
刘算盘被问得噎了一下,眼神转了两圈然后往崔震山那边瞟了瞟,压低了声音试探道:“我琢磨着,老三去年不是投奔日本人了吗?现在在伪满军里当个副官,吃香的喝辣的……要不咱也……”
崔震山眯了眯眼还没开口,一声怒喝就从门口传了进来。
“放你娘的狗屁!”
声音清脆,偏生嗓门奇大,吼得地窨子的木梁都跟着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