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那声带着戏谑的招呼，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天文台上空那片由星光和默契构筑的静谧。
林微漾下意识地从目镜前直起身，脸颊有些发烫，仿佛刚才那近乎旖旎的氛围被人撞破。陆司辰则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站姿，刚才那微不可查的靠近和指尖的试探，如同从未发生过。他目光淡淡地扫过江屿和他身旁的女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哟，介绍下，”江屿仿佛没察觉到这微妙的凝滞，笑嘻嘻地揽着女孩上前，“这是我女朋友，美术系的，林妙妙。妙妙，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们寝室的学神陆司辰，还有他同学林微漾。”
“你们好。”林妙妙声音细细的，带着腼腆，好奇的目光在陆司辰和林微漾之间转了转。
“你好。”林微漾礼貌回应，心里却因为江屿那句“他同学”以及陆司辰瞬间冷却的气场而泛起一丝异样。
陆司辰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视线便重新投向望远镜，语气平淡无波：“校车快来了，抓紧时间观测吧。”
江屿的出现，像给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频道强行插入了背景音。他拉着林妙妙，挤在陆司辰的望远镜旁，大呼小叫地看着土星，不时发表一些天马行空的“艺术见解”，把严肃的观测活动搅得热闹非凡。
陆司辰站在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里，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再看林微漾，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城市与夜空交接的模糊界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林微漾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明显的不悦。是因为观测被打扰？还是因为……别的？
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江屿他们……挺有趣的。”
陆司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夜色中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卡西尼缝的清晰度，一年中适合观测的窗口期并不多。”
他是在解释他不悦的原因。因为一个珍贵的、严谨的观测窗口，被无关变量干扰了。
林微漾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异样感忽然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想笑。这个人，连表达情绪，都像是在做误差分析。
回程的校车上，气氛更加微妙。江屿和林妙妙坐在他们前排，旁若无人地低声说笑，偶尔还互相喂食带来的小零食。
陆司辰依旧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但林微漾注意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她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之前备着的、独立包装的黑巧克力，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陆司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手心的巧克力上，愣了一下。
“给你的。”林微漾小声说，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补充能量。”
陆司辰看着她，车窗外的流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他沉默地接过巧克力，拆开包装，放入口中。浓郁的微苦与回甘再次弥漫开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分析味觉的化学成分，而是感受着那滋味在舌尖化开时，胸口那股莫名的、因计划外干扰而产生的焦躁感，似乎真的被一点点抚平了。
他转过头，看向林微漾。她也正看着他，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晶晶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不客气。”
车辆到站，四人前后脚下车。江屿搂着林妙妙，冲他们挤挤眼：“那我们先走啦！不打扰你们……嗯，学术交流！”说完便笑着跑开了。
又只剩下他们两人，走在回宿舍区的林荫道上。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前的静谧气氛似乎又悄然回归。
“今天，谢谢你。”走到宿舍楼下，林微漾再次道谢，“让我看到了这么清晰的土星环。”
“嗯。”陆司辰应了一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道，“晚安。”
“晚安。”
林微漾转身上楼。走到楼梯拐角，她忍不住回头，透过窗户向下望。
陆司辰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手指快速地在上面点击着，眉头微蹙，表情是那种解决复杂问题时特有的专注，甚至带着点……不满？
是在处理什么紧急的邮件吗？林微漾心想。她没有停留太久，转身离开了窗边。
陆司辰确实在处理“问题”。
他手机的屏幕上，赫然是与江屿的微信对话界面。
江屿几分钟前发来了一条充满嘚瑟的消息：「怎么样陆大神？哥们儿今天这波‘僚机’当得不错吧？适时出现打破暧昧僵局，再用我们甜蜜的恋情刺激一下，保证加速你的感情进程！不用太感谢我【坏笑】」
陆司辰盯着那条消息，手指飞快地敲击着虚拟键盘，回复了过去。如果林微漾能看到他回复的内容，一定会哭笑不得。
「你的介入，导致了观测计划中断，并引入了不可控的情绪变量干扰。基于数据分析，此举对‘进程’的正面影响概率低于30%，负面影响概率高于45%。下次，请提前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