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动。 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上前扶住他。
他的视线依旧固定在舞台上，仿佛全神贯注，只有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清晰地看到了韩北瞬间苍白的侧脸，以及那只抬起查看手背的，几不可察微微颤抖的手。
他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韩北刚才的遭遇，有问题。
他要等的人——来了。
于是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韩北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越来越猛烈。那不仅仅是眩晕，更伴随着一种迅速扩散的虚软和诡异的燥热，他抬手想要松一松紧绷的领带，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停下了手。
他强撑着站立，四肢百骸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抽离。
他需要支撑，需要依靠。
听不到，看不清，让他几乎没有一点安全感。
他的身体本能地向着唯一可能提供庇护的方向——左航，微微倾斜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微弱，近乎无助的依赖信号。
然而，左航并没有回应。
他甚至像是为了避开拥挤，不经意地、向另一边挪了半步，将那无声的求助彻底隔绝在外。
韩北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股更强的晕眩和燥热淹没。他抿紧苍白的唇，对着左航的方向低声含糊了一句“去洗手间”，也不等回应，便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步履看似平稳实则僵硬地朝着宴会厅侧面的走廊挪去。
左航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锁在他身上，等他走远，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正欲跟上，却被一位不识趣凑上来攀谈的富商短暂绊住。
左航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人，几乎要将人冻僵，
只这片刻的耽搁，韩北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转角。
韩北几乎是撞开了洗手间的门，反手锁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支撑着他的力气瞬间抽离，他踉跄着扑到盥洗台前，打开冷水，双手颤抖地捧起冰水，不断泼在脸上。
试图驱散那诡异而强烈的晕眩感，但收效甚微。
冰冷的水珠顺着韩北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砸在白色瓷盆上，却丝毫无法浇灭体内那股邪火。
眩晕感越来越强，视野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耳中虽听不见，但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却震得他心烦意乱，伴随着一种难以启齿的、从深处升腾起的虚软和燥热。
这绝不是普通的迷药！更像是……某种强效的，催情之类的龌龊东西！
对方意图明显——不仅要让他失去反抗能力，更要让他当众失态，原形毕露。
目标是他，还是……想通过羞辱他来打击左航？或者，根本就是他那个总是在他背后搞小动作的哥哥韩东的手笔？
思绪在灼热中飞转，身体却软得快要化掉。
膝盖猛地一软，他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没有预想中撞击地面的疼痛。 一只有力的手臂在他彻底瘫倒前，终于“及时”地揽住了他。
是零九， 他的动作看起来那么自然，仿佛只是一个朋友体贴地扶住了突然不适的同伴。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牢牢地箍着韩北的腰，将他几乎所有的重量都揽到自己身上，避免了他摔在地上。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韩北没有去看扶他的人的脸，他以为是某个好心的工作人员，因为他闭着眼睛，在极力克制一些东西。
零九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怀里的韩北红晕的脸。
在看到韩北苍白泛红的脸，微蹙的眉头和明显失去自主意识的依赖姿态时，零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剧烈收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韩东给他的命令是给韩北下药，然后静观其变，看他这个好弟弟如何出尽洋相。
但零九还是不忍心，露面了。
确认韩北的状况，让他心底翻涌起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暴戾。
“小北……”他压低声音，叫出那个在心底盘旋过无数次的名字。
听力尽失的韩北毫无反应。
零九抬手，指腹轻轻擦过他额角滚烫的汗珠。
那熟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让韩北身体猛地一颤。他倏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视线艰难地对焦——
零九！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清晰地映入他朦胧的视野。韩北嘴角微弱地向上翘了一下，抓住对方手腕的力道逐渐松开，转而像是寻求安慰般，主动将那只手贴向自己滚烫的脸颊。
“零九！”韩北的声音传来，声音里带着一种被药效折磨出的，异常柔软的沙哑。
他抬手，用指尖去触碰零九的脸颊，脸上绽放出一个几乎能融化冰雪无比真实的温柔笑颜。“是你…”
零九没有说话，看着韩北在他怀里发烫，温柔。
就在这时——
“咔哒。”
被反锁的洗手间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了一下。
零九投向门口的眼神瞬间从短暂的温柔中剥离，变得锐利而警惕。
他轻轻将韩北推开，扶着他让他勉强靠住冰冷的盥洗台，确保他不会摔倒，然后迅速后退，决意离开。
“零九！”韩北突然开口，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如果在我和我哥当中选一个，你会不会……选择我？”
他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零九即将离去的背影。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听不见他的心跳和呼吸，只能紧紧抓住那沉默而犹豫的背影所透露出的每一丝细微颤动。
零九有时间回答的！哪怕是骗他，哪怕是敷衍……韩北都会信。
可是没有。
一片死寂。
直到——
“砰！！”
一声巨响，紧锁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踹开！
韩北期待的答案都没有听到，看到，零九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左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冰冷的怒气，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掠过几乎虚脱的韩北，随即立刻锁定了那扇仍在微微晃动的窗户——零九逃脱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刹那——
一只温热颤抖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