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仿佛一块被肆意涂抹后又随意丢弃的画布，残留着能量对撞的焦糊味、文明湮灭的尘埃、以及那无处不在、缓缓飘落的黑灰雪烬。
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叶川艰难地维系着空间跳跃的进程。
依据林夏晶化面上反射出的虚界坐标进行跃迁，其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和吃力。那坐标散发出的气息冰冷而混乱，仿佛本身就在抗拒着任何形式的“秩序”接近。
空间结构在这里变得异常脆弱且扭曲，时而坚如钻石难以撼动，时而又如同腐烂的果冻般一触即溃。叶川不得不分出大量本就所剩无几的心神，来稳定跃迁通道，避免被卷入未知的空间乱流。
而更让他雪上加霜的是，肩背上那处时间病毒的感染源。
之前全力封锁时尚能勉强维持一个危险的平衡，此刻心神分散，那脆弱的堤坝瞬间出现了裂隙！
“呃啊——！”
一阵远超之前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从伤口处爆发开来！叶川眼前一黑，险些失去对跃迁通道的控制，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叶川！”林夏那已几乎完全晶化、仅剩最后一点意识微光的虚影发出焦急的波动，她却无法提供任何实质的帮助，只能眼睁睁看着。
叶川咬紧牙关，赤红的眼眸中血丝遍布，强行稳住身形，更加疯狂地压榨着体内每一分力量。他低头看向那处伤口——
情况急剧恶化！
那原本只是灰败色的伤口，此刻已然溃烂，边缘翻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沉淀了无数死亡的紫黑色！
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恶臭的黏液正不断从溃烂的中心渗出，滴落虚空，每一滴都让周围极小范围的空间泛起涟漪，时间流速发生极其短暂的混乱波动。
而伤口周围的皮肤，更是变得诡异无比。一部分皮肤干瘪皲裂，如同瞬间经历了千百年风化，呈现出极致的“快”；而另一部分皮肤却反而变得水肿苍白，仿佛时间凝滞，细胞活动被强行冻结，呈现出极致的“慢”！
这种忽快忽慢的时间流速异常区域，正以伤口为中心，缓慢却坚定不移地向他身体其他部位扩散！
更可怕的痛苦来自于感知。那溃烂的伤口处，仿佛同时被投入了炼钢熔炉和万载玄冰之中！一股极致的、仿佛要将血肉骨骼都焚烧成灰的灼痛，与一股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寒，以一种毫无规律的频率疯狂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
灼痛来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融化；冰寒袭来，又仿佛整条手臂都已失去知觉，化为冰雕。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酷刑，几乎要逼疯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叶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紊乱的时间场蒸发或冻结，皮肤表面凝结出一层怪异的盐霜与冰渣的混合物。他的气息变得极其紊乱，脸色灰败，嘴唇乌紫，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风箱般艰难。
时痕败血症！
时间病毒不再满足于局部感染，开始沿着他的血液和能量通道，向着全身扩散！它们在他的体内疯狂繁殖，扭曲着他自身的时间流速，吞噬着他的生命本源，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变成一个时间混乱、最终彻底崩解的怪物！
剧烈的痛苦和飞速的虚弱，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拖向绝望的深渊。
而就在他最为虚弱的这一刻——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阴魂不散的幽绿色光芒，竟然从他脊椎那原本已经沉寂的、伪灵根被斩断的残骸处，重新亮了起来！
那被撕裂的伪灵根，并未完全死去！它的某些最本源的、与熵序之主意志连接的碎片，如同潜伏的毒蛇，一直在等待时机！
此刻，叶川因时间败血症而陷入极致的虚弱，意志力出现缝隙，这些残存的碎片立刻抓住了机会，开始疯狂地汲取着时间病毒扩散时产生的混乱能量和时间熵力，试图死灰复燃！
“嗬……嗬……”叶川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低吼。
他不仅能感觉到时间病毒在体内肆虐，更能感觉到那熟悉的、冰冷的、充满吞噬欲望的意志，正试图沿着脊椎重新向上蔓延，想要再次污染他新生的力量，重新将他拖回那无情的兵器状态！
内有时痕瘟疫疯狂扩散，外有伪灵根余毒企图复辟！
双重打击之下，叶川再也无法维持空间跃迁。周身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两人被迫从跃迁状态中跌落出来，出现在一片更加荒芜、更加死寂的陌生虚空碎片中。
这里没有任何光，没有任何物质，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空虚。
“噗——”叶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一半瞬间蒸发干涸，一半凝固成诡异的紫色冰晶！
他单膝跪地，用斩界刀死死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彻底倒下。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到了极限的边缘。
林夏的虚影围绕着他焦急地盘旋，那一点最后的意识微光疯狂闪烁，文明方程运转到极致，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方法。
她看到了时间病毒的恐怖蔓延，看到了伪灵根碎片的死灰复燃，更看到了叶川眼中那逐渐被痛苦和虚弱淹没的、新生的光芒。
心急如焚！
却无能为力！
她的记忆晶化已几乎完成，绝大部分知识和算力已被冻结，仅存的这点意识，连维持自身存在都已勉强，根本无力应对如此复杂的双重危机。
林夏那晶化的记忆库深处，一段被冻结的信息偶然反射出来——关于这时间病毒最初的源头。是了，第第310章，那场意外的内爆，那些被斩杀、被焚化的平行自我遗骸……他们的存在被彻底湮灭，其残留物在熵序之主力量的影响下，竟然变异成了如此恶毒的东西！
这仿佛是命运最残酷的玩笑。他斩断过去，却染上了来自过去的、最致命的瘟疫。
叶川的意识开始模糊，冰寒与灼痛的交替冲击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伪灵根碎片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在他脑海深处回荡，诱惑他放弃抵抗，重新回归那无痛无感的冰冷状态。
“……放弃吧……痛苦……何必……”
“……拥抱虚无……才是永恒……” “……吾主……才是归宿……”
不！
绝不！
叶川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他猛地举起左手，不是挥向敌人，而是狠狠抓向自己那溃烂流脓的肩背伤口！
五指如钩，深深嵌入那紫黑色的溃烂血肉之中！
“呃啊啊啊啊——！！！”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叶川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咆哮同时响起！
他竟然是想用最粗暴、最痛苦的方式，将那一片感染最严重的组织连同下面可能被渗透的骨骼，硬生生挖出来！
鲜血和紫黑色的黏液疯狂涌出，时间流速的异常在这一小片区域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且不说能否彻底清除深植于血液和能量中的病毒，这粗暴的行动本身带来的巨大创伤和痛苦，就足以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川！不要！”林夏发出绝望的意念尖鸣！
但就在叶川的手指即将发力撕扯的刹那——
他左臂之上，那原本因之前战斗和病毒侵蚀而变得黯淡的、某个极其古老的契约烙印（若有），或是那一直沉寂的刑枷某处符文，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特“净化”或“稳定”意味的波动，悄然弥漫开来。
这波动是如此的微弱，以至于几乎被剧烈的痛苦和病毒的气息完全掩盖。
但它确实存在。
并且，在这波动的影响下，那疯狂扩散的时间病毒，以及那试图死灰复燃的伪灵根碎片，其活动竟然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
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