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可以啊林兄,收服了这么多漂亮女子。”
李星云笑呵呵地敲着林远的胸膛,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落花洞主厅内,众人围坐在石桌旁享用简单的餐食。洞内的布置已经改变了许多——那些象征洞神信仰的装饰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从外界带来的实用物品。
张子凡打开折扇,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些都是你的人吗?”
他指了指站在角落的陆柄和几名锦衣卫。
林远点头,夹了一筷子野菜放入口中:
“钟小葵让他们暗中保护我的,还有女帝也让一些幻音坊的人跟随。”
他放下筷子,表情认真了几分,
“不过我不想让他们出现伤亡,让他们看着就行,尽量别动手。”
“厉害啊,这么短时间内就拉起一支堪比幻音坊的暗杀组织。”
张子凡笑着摇扇,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李星云突然咳嗽起来,姬如雪连忙递上水杯。他喝了一口,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巫王的毒法确实厉害,不过找到十二峒就行了,他们一定有办法。”
“我们准备好就去。”
李星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别谈这些了,我们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原来在这温柔乡里。”
“我也是掉下来的好不好?”
林远无奈地摊手。
众人哄笑起来,洞内一时充满了轻松的气氛。只有张子凡的笑容有些勉强,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饭后,林远去安排落花洞女子们的去向。李星云和张子凡站在洞口的高处,俯瞰着下方忙碌的人群。夕阳将整个山谷染成金色,美得有些不真实。
“不良帅身死,我等却依旧在他的算计之中。”
张子凡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李星云转头看他:
“此话怎讲?”
张子凡合上折扇,指向下方正在与千乌交谈的林远:
“你不觉得,不良帅是想让林兄再走一次他的路吗?培养一个新的大帅。”
李星云猛地睁大眼睛,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袁天罡创建不良人,林远就有了锦衣卫。”
张子凡继续道,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李星云心上,
“袁天罡长生不死,所以,他也给林兄吃了那东西。”
“长生不死药?”
李星云声音陡然提高,
“怎么可能,袁天罡怎么可能把长生不死药给他吃!”
张子凡苦笑:
“没什么不可能的。结金丹,身体受伤需要一定时间,可林兄现在,几乎是瞬间愈合。”
他看向李星云,
“一定是长生不死药的加持。接下来——”
二人同时开口:
“无情无义,一心天下,成为那老怪物的继承人。”
话音落下,一阵沉默。山风拂过,带来远处花草的清香,却吹不散二人心头的阴霾。
李星云仰天长叹:
“可我不是太宗皇帝。”
“谁知道呢?”
张子凡望向远方,
“也许这大唐,也似那汉朝一般,东西二分,大唐,或许真的可以再次繁华。”
下方,林远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二人所在的方向。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千乌顺着林远的目光看去:
“您的朋友...似乎有心事。”
林远收回视线,微微一笑:
“每个人都有心事。”
他转向千乌,
“你呢?决定好了吗?”
千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想先去幻音坊看看。”
她抬头,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如果...如果不合适。”
“不合适就走呗。”
…
落花洞深处的石室内,火光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林远盘腿坐在一块兽皮上,对面是李星云和张子凡。尤川站在稍远些的角落,银发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林兄,你救出的那人正是蛊王,如今他在死溪林养伤,蚩梦的母亲也在那里,无须担心。”
李星云说着,接过姬如雪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林远眉毛高高扬起:
“他就是蛊王?真够离谱的。”
他回想起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娆疆传说中的蛊术大师联系起来。
张子凡徐徐展开折扇,接上话头:
“我们在死溪林东边十里找到了李淳风留下的线索,大概知道十二峒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尤川,
“也幸亏尤川兄迷途知返,我们才从暗部手中逃脱。”
林远的目光转向尤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尤川不自觉地绷直了背脊,手指微微蜷缩。
“想不到巫王直接通缉了我们,”
张子凡继续道,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被那些娆疆百姓追到了落花洞。”
“在下,并没有背叛义父,”
尤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只是不想蚩梦受伤。”
林远冷笑一声:
“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盯着尤川,才发现,他的左臂,换上了特制的假臂,
“只希望我杀巫王时,你不要阻拦,他只是你的义父。”
尤川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挤出一个字:
“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弯刀,显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直白的威胁。
另一侧,蚩梦和姬如雪坐在石凳上说着悄悄话。蚩梦歪着头,不解地看着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
“小姐姐,小锅锅咋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姬如雪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
“你看不出来你这位青梅竹马喜欢你吗?林远见了他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蚩梦的眼睛瞬间睁大,红唇张成一个小小的圆形:
“原来是这样!”
她猛地跳起来,几步跑到林远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小锅锅你放心,说做你的小,我就一定是你的人。”
林远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蚩梦,别闹。”
尤川看着蚩梦亲昵地抓着林远,低下头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义父,自己也不可能被蚩梦如此厌恶。他想起小时候一起在万毒窟玩耍的日子,那时的蚩梦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尤川哥。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李星云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十二峒吧。”
他看向林远,
“这里的事。”
“玄净天、妙成天以及陆柄会处理好的。”
林远接话,趁机从蚩梦手中挣脱出来,
“落花洞的女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幻音坊和锦衣卫会确保她们安全抵达目的地。”
…
太阳高悬,像一团燃烧的火球炙烤着峡谷。两侧陡峭的岩壁将热量困在谷底,形成令人窒息的闷热。林远拉了拉斗篷的兜帽,确保自己的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中。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浸湿了里衣。
“想不到在这娆疆,还能见到这种风景,奇特。”
李星云抹了把额头的汗,抬头望着两侧高耸的赤红色岩壁。那些岩石被风蚀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有的像蹲伏的野兽,有的像扭曲的人脸,在烈日下显得格外狰狞。
张子凡走在最前面,手中折扇不停地扇动,却驱散不了半分热气:
“这画谷不像是有人居住。”
他皱眉看着手中的羊皮地图,
“可是李淳风留下的线索,就是与落花洞有关。”
林远眯起眼睛打量四周。峡谷中除了几株顽强的荆棘,几乎寸草不生。岩壁上偶尔可见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自然形成的裂纹。
“最后一句是空门倒走十二宫,”
李星云摸着下巴,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声响,
“难道我们要白来一趟?这个李淳风真够怪的,总是要留下这些诗句让人解读。”
蚩梦走在队伍中间,银饰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汗流浃背,娆疆的炎热对她而言早已习惯:
“小锅锅,十二峒肯定就在附近,我这里还有些水。”
尤川突然停下脚步,耳朵微微一动:
“不对劲。”
几乎同时,一阵狂风毫无预兆地席卷峡谷,卷起漫天黄沙。风声中夹杂着一种古怪的乐曲——似笛非笛,似箫非箫,音调忽高忽低,听得人头皮发麻。
尤川的手瞬间握紧腰间的弯刀:
“这是万毒窟祭死时的音乐。”
林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下意识地靠近蚩梦,将她护在身后。风沙越来越猛,能见度不足十步。那诡异的乐声在峡谷中回荡,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呵呵呵。”
巫王干枯的笑声回荡,风沙散去,巫王手中握着一块圆石,身后出现数百皮甲的娆疆士兵,后方,也堵满了暗部带来的人。
哪怕是两边山谷之上,也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娆疆百姓,他们拿着弓箭,蓄势待发。
…
昏暗的石洞内,篝火跳动,将十一道人影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那些人影围坐成一个完美的圆,每个人身下都铺着一张色彩斑斓的手织毯子。奇怪的是,总共有十二个毯子,而最靠近洞口的那一个圆毯上,空无一人。
火光映照出十一张迥异的面孔——有皱纹纵横的老者,有面容冷峻的中年,也有看似稚嫩的少年。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那双眼睛,每一双都沉淀着远超外表的岁月痕迹。
“画谷那边有了动静,有人来了。”
说话的是坐在东侧的七峒主。
西侧的三峒主——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缓缓摇头:
“外面之异常,与我等无关,无需理会。”
“三峒主所言极是。”
几位峒主同时附和,声音在石洞内回荡。
七峒主却不依不饶:
“可,我看到了一物。”
他的声音压低了三分,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篝火突然噼啪爆响,火星四溅。洞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火焰燃烧的声响。
“何物?”
最终是北侧的二峒主打破了沉默。
七峒主的喉结上下滚动:
“龙泉宝剑。”
咔嗒。
大峒主手中转动的骨串突然停住。他全身笼罩在厚重的黑色斗篷中,连面容都隐藏在深深的帽檐阴影下。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整个石洞内的空气为之一凝,其余峒主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该来的终是来了。”
大峒主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砂纸摩擦石头,
“十一,你去吧。”
坐在空毯子旁边的十一峒主——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微微颔首。
“好。”
话音未落,十一峒主的身影已然消失。篝火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而那张彩毯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有人坐在那里。
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大峒主重新开始转动骨串,一颗颗形状不规则的骨头相互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
“大峒主,”
三峒主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您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
骨串转动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响起:
“李淳风三百年前留下的预言,今日终要应验。”
几位年轻的峒主交换着眼神。关于那个预言的细节,即使在十二峒内部也鲜有人知。他们只知道,这与十二峒世代守护的某个秘密有关。
“龙泉剑现,天子临门。”
大峒主幽幽道,
“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止一位。”
二峒主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不止一位?”
大峒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七峒主:
“你还看到了什么?”
七峒主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
“一个白衣人,手持骨笛,武功深不可测;一个白发青年;还有...”
他顿了顿,
“一个奇怪的男人,他的气息...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
篝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将峒主们的影子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大峒主的斗篷无风自动,骨串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
“尸祖...”
大峒主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想到连他们都牵扯进来了。”
三峒主的老眼微微眯起:
“那个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的,莫非就是。”
“秦王。”
大峒主接上她的话,
“那个服下长生药的人。”
洞内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几位年长的峒主面色凝重,而年轻的则一脸茫然——关于长生药的秘密,只有历任大峒主和少数几位长老知晓。
“十一一个人去,够吗?”
二峒主忍不住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兽骨。
大峒主终于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中闪过两点红光:
“只是接引,不是战斗。”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十二峒不参与世俗纷争,这是祖训。”
“可如果他们要硬闯。”
七峒主忧心忡忡。
“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大峒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为什么三百年来,无人能强闯十二峒。”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洞壁上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化作各种狰狞的形态,又迅速恢复原状。几位峒主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
大峒主重新隐入斗篷的阴影中,骨串转动的声音再次成为洞内唯一的声响。篝火渐渐变小,将峒主们的面容隐入半明半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