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御赐金匾的荣光与侯府联姻的喜气尚未散去,桃源村众人仍沉浸在巨大的荣耀与喜悦中时,一股阴冷污浊的暗流,却如同地下滋生的毒蔓,悄无声息地开始在京城以及周边的城镇蔓延。
起初,只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茶楼酒肆的闲谈中,开始夹杂着些许异样的声音。
“哎,听说了吗?那位桃源村的苏神医,好像没那么神……”
“哦?此话怎讲?”
“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那边,听说她给人看病,用的都不是正经药材,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粉末,颜色瞧着都吓人!效果嘛,时灵时不灵的,也就是运气好,撞上了几个贵人罢了。”
又或者,在某个妇人聚集的绣坊里,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你们可知道,那苏神医为何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了得?据说啊,是用了些不干净的手段!”
“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嘘——小声点!听说她养了些‘东西’,借了阴司的力!不然你们想,那剖开肚子取孩子的事,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吗?还有那起死回生的本事,分明就是邪术!”
这些流言,起初只是零星的窃窃私语,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苏甜救治英国公老夫人、应对御医挑战的事迹早已传开,声望正隆。
然而,背后那只操纵黑手显然深谙舆论之道。流言并未停歇,反而如同瘟疫般迅速变异、扩散,内容愈发恶毒且具有针对性。
不过几日功夫,流言的版本便开始升级,并且有了更具体的“受害者”。
“知道城西那个突发急症没了的老刘头吗?之前就是去桃源村让那苏神医看的!吃了她给的药,当时是好了点,结果没两天就去了!家里人去找,你猜怎么着?苏家根本不认账,还说老刘头是自己年纪大了!”
“还有东市张屠户家的婆娘,难产,本来请了稳婆,非要去信什么苏神医,结果一尸两命!造孽啊!”
“啧啧,我就说嘛,一个女人家,整天抛头露面,摆弄那些血糊淋拉的东西,能有什么好?说不定就是靠吸人精气练的那邪门医术!”
这些编造得有鼻子有眼的“悲惨案例”,配上苏甜那些确实迥异于常人的诊疗手段(如听诊器、未知药粉),以及她过于年轻的年纪和女性的身份,迅速在一些不明真相、或是本就心存嫉妒的人群中引起了反响。
质疑声开始变多,原本一些打算去桃源村求医的人,也犹豫观望起来。甚至有些之前被苏甜救治过、心存感激的人,在周围一片“邪术”、“晦气”的议论声中,也开始动摇,不敢再轻易提及。
流言自然也传回了桃源村。
“放他娘的狗屁!” 苏锐第一个炸了,他刚从村外回来,听到几个村民小心翼翼的转述,额角青筋暴起,一拳砸在院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哪个烂了心肝的王八蛋在背后嚼舌根!让老子知道,非撕烂他的嘴不可!”
赵梅则是又气又怕,拉着苏甜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甜儿,这……这可怎么办啊?他们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苏工脸色铁青,蹲在屋檐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沉重。他活了大半辈子,深知人言可畏,尤其是这种涉及“邪术”、“害命”的恶毒谣言,一旦传开,足以毁掉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
里正王老伯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满是焦虑:“苏工,甜丫头,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们可听到了?这……这分明是有人眼红,故意泼脏水啊!咱们得想想办法!”
相比家人的激动和村民的惶惑,身处风暴中心的苏甜,却显得异常平静。她正在整理药材,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仿佛那些污言秽语说的不是她自己。
她抬起头,目光清冽,看向焦急的家人和里正,声音平稳:“爹,娘,王伯,不必过于惊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妹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清者自清?”苏锐急道,“那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多不明就里的人都会信的!”
苏甜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到院中,目光扫过院外围观、面带忧色的村民,缓缓道:“哥,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实证。他们说我医术不精,用邪术害人,那我们就用更多的‘实证’来说话。他们越是想用流言击垮我们,我们越是要站得稳,做得更好。”
她看向王老伯:“王伯,麻烦您跟村里人说一声,我行医问心无愧,桃源村发展靠的是大家勤劳的双手和正当的法子,绝非什么邪门歪道。让大家不必理会外界谣言,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越是慌乱,反而越显得我们心虚。”
她又对苏工和赵梅道:“爹,娘,这几日若有病人上门,无论病情轻重,我依旧照常诊治。是真是假,疗效自会证明。”
苏甜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态度,像一盆冰水,稍稍浇熄了家人心头的焦躁之火。苏工重重吐出一口烟,站起身:“甜儿说得对!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