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好的试金石。又过了七八日,隔离区最后一名病患,并非苏老太,而是一个康复较慢的孩童,在家人千恩万谢中被接走,那片曾经象征着死亡与恐惧的区域被彻底拆除、深翻、并用大量生石灰进行了彻底的消杀。空气中最后一丝病气也仿佛被炽热的阳光和干燥的风驱散殆尽。
栾州城外这片庞大的流民营地,经历了一场近乎毁灭性的瘟疫洗礼后,非但没有垮掉,反而如同淬火后的精铁,焕发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坚韧与凝聚力。活下来的人,眼神更加坚定,彼此间的信任与协作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这一切的核心,无疑是苏家,尤其是苏甜。
苏老太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基础的口服补液盐和抗生素虽然未能让她像某些重症患者那样快速康复,但终究是保住了她的性命。只是她身体亏空得厉害,恢复得极其缓慢,大部分时间都瘫在草铺上哼哼唧唧,看向苏甜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几分不敢宣之于口的怨怼和畏惧。大伯一家依旧对她避而远之,只有二伯家偶尔接济一二,场面冷淡而现实。
里正王伯和几位村老商议后,决定不再耽搁。栾州府城依旧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城外也不再安全,他们必须尽快启程,向着传说中灾情较轻、或许能有条活路的京城方向继续前进。
消息传出,营地忙碌起来。人们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行囊,加固磨损的草鞋,脸上虽有对前路的茫然,却不再有当初那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苏家帐篷里,一家人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甜姐儿,这次多亏了你了。” 苏工一边检查着磨损的车辆,他们之前用部分银钱从一个落魄商人那换来的破旧板车,一边感慨道,“要不是你,咱们家,还有这整个队伍,恐怕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大家都明白。赵梅红着眼圈,紧紧搂了搂女儿的肩膀。
苏锐将磨得锋利的柴刀别在腰后,沉声道:“经过这次,队伍好带多了。” 他的话总是言简意赅,却道出了核心。如今的流民队伍,令行禁止,团结互助,战斗力远超从前。
苏甜笑了笑,没有居功,而是将意识沉入空间。这一次,她的感受格外不同。空间似乎变得更加“稳固”和“明亮”,之前因大规模抗疫而几乎见底的各类物资,此刻不仅完全恢复,储备量似乎还隐隐有所提升,重置的速度也感觉更快、更游刃有余。更重要的是,那种与空间紧密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越发清晰。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空间里物资的分类和数量,不再需要完全依赖视觉“查看”。
这无疑是空间对她此次抗疫善行的巨大回馈。有了这个底气,她对前路的担忧减轻了许多。
“爹,娘,哥,小文,” 苏甜轻声对家人说,“咱们的‘家底’更厚实了,重置也更快。路上只要小心些,吃喝和应急的药品,暂时不用太发愁。”
这话如同给全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穿越以来最大的生存压力,因为空间的这次进化,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苏文小脸上也满是振奋:“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多帮帮队伍里更需要的人了?”
“力所能及,暗中进行。” 苏锐替苏甜回答了这个问题,目光沉稳。经历了这么多,他们都明白,过度的暴露善意有时并非好事,暗中行事,润物无声,才是长久之道。
启程的日子到了。
清晨,旭日东升,霞光万道。数千人的流民队伍在王伯、苏锐等人的组织下,井然有序地集结,排成了长长的行列。与初到栾州城外时的混乱、萎靡相比,此刻的队伍虽然依旧衣衫褴褛,但精神面貌已然焕然一新。人们互相搀扶着,默默地将目光投向北方——京城的方向。
苏甜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曾经挣扎求存、并与死神搏斗了近一个月的土地,还有远处那座依旧巍峨却冰冷腐朽的栾州城墙。这里留下了太多的死亡与痛苦,也见证了她的成长与这支队伍的涅盘。
“出发!” 里正王伯用尽力气,喊出了号令。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复苏的巨龙,开始缓缓蠕动,踏上了新的、充满未知的征程。